第一章
叶上滚成水晶珠时,林小满正对着穿衣镜系束腰。牛皮质地的束缚带勒出蜂腰假象,却在第三个呼吸循环时绷开银搭扣,金属簧片弹到梳妆台上,惊飞了停留在香水瓶盖的蓝翅蝶。
陈明远举着软尺从衣帽间钻出来,卷尺末端的铜钩勾着条酒红色领带。腰围76,臀围92。他念出数字时尾音上扬,像发现新大陆的航海家,根据黄金分割率...软尺突然脱手,在空中划出螺旋轨迹,最终缠住吊灯垂下的水晶坠子。
林小满弯腰拾起崩落的搭扣,瞥见丈夫后腰溢过休闲裤松紧带的赘肉。阳光穿过纱帘的孔隙,在地板上织出光斑渔网,陈明远踮脚够卷尺的动作让T恤下摆掀起,露出一截初具规模的游泳圈。
战略调整会议。她突然拍响梳妆台,檀木首饰盒里的珍珠项链跟着震颤,从今天起实行交叉监督制。玻璃罐里浸泡的柠檬片随话音起伏,像极了他们参加公司团建时划过的皮划艇。
菜市场的活色生香总在清晨达到巅峰。陈明远拎着竹编菜篮穿梭在摊位间,手机镜头对准颤巍巍的猪油糕直播:老铁们看这个热量...话音未落被斜刺里伸来的葱管戳中镜头。林小满将西芹掷进菜篮,绿叶在五花肉上投下森冷阴影。
水产区的地面积着反光的水洼,陈明远蹲在氧气泵前研究基围虾的腹足。当他试图用吸管往塑料袋偷渡泰式甜辣酱时,老板娘突然掀开泡沫箱——冰块上躺着的三文鱼刺身正用虹膜蒙灰的眼睛注视这场闹剧。
午餐的糙米饭在电饭煲里闷出青草香。陈明远握着寿司帘的手势像在操作精密仪器,牛油果片与烟熏鸡胸肉在紫菜上铺成渐变色谱。林小满蘸酱油时突然停住,芥末酱在瓷碟边缘洇开的绿色,与丈夫运动手环的荧光如出一辙。
下午茶时间变成刑侦现场。林小满举着放大镜扫描咖啡拉花,奶泡里可疑的糖粒结晶在光学镜片下现形。陈明远反扣着《营养学概论》,书页间夹着的芒果干正在牛皮纸封皮下渗出橙黄色汁液。窗外的云朵从积雨云变成碎积云时,茶几下的脚趾战争以某人踩到乐高颗粒告终。
暮色中的社区广场舞掀起热浪。陈明远混迹在广场舞方阵后排,腰间别着的蓝牙音箱播放《卡路里》,舞步却踏在《酒醉的蝴蝶》节拍上。林小满在健身器材区蹬椭圆机,视线穿过晃动的太极柔力球,看见丈夫的防晒衣兜里掉出两粒酒鬼花生。
超市寄存柜成为临时证物室。3号箱里躺着没收的巧克力威化,7号箱关押着走私的芝士鳕鱼肠,条形码小票在密码纸背面写满悔过书。午夜扫码取物的声响惊动值班保安,手电筒光束扫过时,寄存格深处传来包装袋的窸窣告密。
暴雨突袭的深夜,闪电劈开云层。林小满循着微光摸向厨房,发现冰箱门前晃动着两道光束——陈明远头顶矿工灯,正用镊子夹取冷冻层的抹茶冰淇淋。四目相对的瞬间,冰碴子从勺尖坠落,在寂静中碎裂成星屑。
晨跑路线延伸至湿地公园。陈明远骑着儿童滑板车跟在后面,车把上绑着的运动相机记录下每个踉跄。当林小满第五次绕过芦苇荡时,发现丈夫正用树枝挑着棉花糖在烧烤架前比划,焦糖香气惊飞了菖蒲丛中的白鹭。
体检报告送达日,快递单上的水渍晕开了关键数据。林小满用吹风机抢救文件时,陈明远正用放大镜研究血脂指标。当发现两人各项数值曲线惊人相似时,咖啡杯与青汁杯在茶几上碰出共鸣的颤音。
夕阳将储物间变成琥珀棺材。林小满翻出蜜月时的比基尼,弹性纤维在腰间勒出红色网格。陈明远套着大学时代的篮球服,数字23被撑成变形的笑脸。他们望着彼此忽然笑出眼泪,笑声震落了收纳箱上的灰,露出底下被压皱的健身房年卡。
午夜阳台飘起细雨。陈明远偷养的蝈蝈在竹笼里振翅,鸣声应和着楼下便利店关东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