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气
做此鬼祟之态,容峋心里头又觉得这事不赖疏棠,也不赖他,要怪,就怪那出馊主意的小泽。
想通这处关节,容峋终于出声,却是对小泽开口:“慢吞吞的,等你划到岸边,本王都要被晒成人干了!”小泽正处在聋子和瞎子的复合叠加态之中,一个人企图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与身后的尴尬结界离得越远越好,冷不防被容峋吼了声,打了个激灵想起来自家殿下同疏棠姑娘还湿着,赶忙将手臂抡出火星子,向着岸边奔去。
托了已经回神的小泽的福,小舟飞速前进,不多时,总算靠岸。
靠近岸边,岸上人挤人地拥在一处,俱是一脸惊慌。
容峋抬手摸-摸疏棠后脑勺,疏棠抬头只见容峋此刻和煦的笑容,乌浓笑眼同她对视的一刻,疏棠感受到容峋的安抚之意,悄悄变得不那么窘迫,放松身子对容峋回了个她自认为同样和煦若春风的笑容。
然,不知道落在容峋眼睛里她是什么样子,对方笑意难忍,竟从鼻腔中泄了出来,肩头难掩抖动,片刻,终是露出了整齐的八颗白牙,笑得好不灿烂。
容峋这么一笑,也笑散了二人间的尴尬氛围,恰好小舟已经稳当停好,容峋便起身执起疏棠的手,拉她起身,又扶她上岸。
若说方才在水上的时间是被空气凝固住了,那么上岸后的时间便是仿佛要追上凝固住的时间似的,霎时加速变快起来,不多时疏棠已经被服侍着洗了个热气腾腾的热水澡,又换好干燥温暖的衣物鞋靴,晾干长发又挽了个新发型,坐在厅堂里饮着小江方煎好的黑色苦药汁,先前的狼狈姿态消失得无影无踪,经过王府侍女的专业打理,此刻竟是比来之前还要光彩照人。
当药汁差不多饮尽,只剩了个碗底的时候,容峋也踏着阳光迈进厅堂门槛,一步步朝疏棠走来。
同疏棠一样,容峋亦换了个新造型,也是将先前的狼狈模样一扫而光,人靠衣装马靠鞍,便是容峋披个麻袋也是人间绝色,此刻的衣装却是更加衬得他精神势头高昂,烨然若神人。
只见他一身雪白素袍,紧紧箍出劲瘦腰身,齐眉处勒着银边抹额,头戴星冠,足蹬玄履,大跨步冲她走来,又一甩袖袍,潇洒坐之。
容峋垂眸瞧见疏棠剩了个碗底的药汁,轻蹙眉头不赞同地向她撇去一眼,严肃道:“你剩的这些药汁都能够养活起只小犬了,不许浪费,通通喝光,一滴都不能剩!”难得听见容峋用这样的语气同她讲话,疏棠虽平日里也不是那种铺张浪费之人,但就是有这么个小毛病,喝东西时总爱剩个碗底,先前她自个儿当家做主,头一回剩碗底的时候没人说她,她便也不觉得这是件不好的事,便将这个坏习惯保留至今,如今不料却被容峋揪住小辫子训斥一番。
毕竟自己有错在先,疏棠只好捏住鼻子又将碗拿起,仰头彻底饮尽,咽下药汁后又将碗倒扣过来,示意容峋她已经喝光。
容峋这才脸色好转,小江这时又进屋,也将他的药碗端过来。
黑色苦药汁尚冒着白烟热气,表面一层还漂浮着细碎药渣和密集气泡,一看便知是小江刚从煎药的砂锅中盛出来的。
容峋凑头轻闻,苦气顺着鼻孔流通进入脏腑,他此刻突然就有些理解疏棠剩碗根的行为了。
早知如此便不应该喊她饮尽药汁,这回被疏棠盯着,他怎么也得同样饮尽做好表率才对。
低头望着药碗中的气泡,大小气泡皆倒映出容峋微皱的脸庞,不光是疏棠盯着他,等着他豪爽饮干药碗,碗中百十个皱眉的容峋也在翘首以盼,等着他一饮而尽。
容峋不动声色向后坐了几分,肃清嗓子,道:“我身体一向康健得很,便是冬日里去河水中游上几个来回也是生不着病的,用不着喝这些哈哈。
”又转头唤小江,“小江,先把这药端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