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
子承父业
青松镇的黎明笼罩在灰蒙蒙的雾气中,松脂的苦涩气息像无形的枷锁缠绕着林小山的咽喉。他站在摇摇欲坠的茅草屋前,手中的斧柄已被汗水浸透。这把斧头——父亲用了二十年的老伙计——此刻重若千钧。
小山,进来。屋内传来父亲嘶哑的呼唤,像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声音。
木门发出垂死般的呻吟。屋内,霉味与药味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父亲林大树倚在床头,曾经能单手放倒百年古松的手臂如今瘦得只剩皮包骨,蜡黄的皮肤下青紫色的血管清晰可见。角落里,八岁的弟弟和六岁的妹妹像受惊的小兽般蜷缩着,眼睛里闪烁着林小山读不懂的恐惧。
明天...你就得去伐木队报到了。父亲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镇长已经...批准你顶替我的位置。
林小山感觉胃部一阵绞痛。他从小连杀鸡都不敢看,更别说挥斧砍伐那些参天古木了。但在这个被诅咒的小镇,伐木工的儿子只能是伐木工,就像铁匠的儿子注定要在熔炉前度过一生。
爹,我...他的声音细若蚊呐。
没得选!父亲突然暴起,枯瘦的手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你不去,全家都要被赶出镇子!你娘看病要钱,弟弟妹妹要吃饭!
墙角的妹妹突然啜泣起来。林小山低下头,盯着自己磨破的鞋尖。三年前,裁缝的儿子想当猎人,结果全家被剥夺财产,赶进了大山。一个月后,人们在镇外的乱葬岗发现了他们支离破碎的尸体——至少衣服是他们的。
父亲剧烈咳嗽起来,吐出一口带着血丝的浓痰,然后神秘地压低声音:记住,进山后,千万不能喊人的全名。晚上不要单独出去。如果...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异常明亮,如果看到漂亮的姑娘,立刻转身就跑。
为什么林小山困惑地抬头。
父亲的目光穿透了他,看向某个遥远的恐怖记忆:因为山里有些东西...会模仿人的声音。它们会喊你的名字,如果你答应了...父亲的手突然收紧,指甲陷入林小山的皮肉,你的魂就会被勾走。
屋外突然刮起一阵怪风,吹得门板砰砰作响。林小山浑身一颤,分明感觉到有冰冷的手指正顺着他的脊梁骨慢慢爬上来。
还有,父亲的声音几不可闻,如果看到榕树上插着斧头,不要碰,立刻离开那片林子。
妹妹的哭声突然变成了尖利的嚎叫,指着窗外:姐姐!外面有个漂亮的姐姐在看我!
林小山猛地转头,窗外只有晃动的树影。但就在那一瞬间,他发誓看到了一张惨白的脸一闪而过。
父亲如遭雷击,一把拉过被子蒙住头,像个孩子般瑟瑟发抖:它们来了...它们知道你要进山了...
那天晚上,林小山做了个噩梦。梦中他在一片漆黑的森林里奔跑,身后有无数声音在喊他的名字。当他终于忍不住回头时,看到的是一排排榕树,每棵树上都钉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最前面那棵树上,挂着父亲残缺不全的尸体。
惊醒时,他发现自己的枕头湿了一大片——不是汗水,而是鲜血。他的耳朵不知何时被划开了一道口子,床单上赫然印着一个血手印,小得像个孩子的手。
2
大山里的传说
晨雾像裹尸布般缠绕着青松镇,林小山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走向镇中心。耳朵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从未消失——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从雾气的缝隙中注视着他。
一定要活着回来。母亲将一枚护身符塞进他怀里,符上的朱砂字迹像干涸的血迹。她说话时,嘴角不断渗出粉红色的泡沫,染红了胸前补丁摞补丁的衣襟。
广场上,十几个伐木工正在整理装备。林小山认出了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