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吹干了眼眶里打转的湿润,我望着城市灯火,无奈转头点开网购页面,下单并与商家沟通,加急了婚服的订单。
快递到后,我的指尖在键盘上快速敲下请假申请,三天婚假,加上周末与调休,堪堪凑成七日的喘息。收拾行李时,新买的嫁衣在行李箱里泛着温柔的光泽,而窗外的暮色正一点点漫过城市的天际线。
到家时,暮色已浓。厨房里飘来饭菜香,亲戚们围坐在堂屋,说笑声混着灶火噼啪声。我匆匆放下行李,帮母亲添柴烧火,火光映着她眼角的皱纹,恍惚间竟有些陌生——原来在我离家的日子里,岁月早已悄然爬上她的眉梢。
凌晨五点半,闹钟在寂静中炸响。月光还悬在屋檐上,我轻手轻脚地收拾行李。七点钟,薄雾未散,我与五位亲友踏上开往男方家的动车。车窗外,故乡的山峦渐渐退成模糊的剪影,而手机里,男方家已发来消息,说宴席与住宿都已妥当。
与此同时,在另一头,六位在男方家附近工作的亲戚,正驾着两辆轿车疾驰而去。我给两架轿车转去的路费很快被收下,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他们言语间的关切。当动车驶入站台,正午的阳光正灿烂,男方家的亲友早已等候多时,笑意盈盈地接过行李,将我们迎向布置一新的酒店。这一刻,奔波的疲惫与紧张悄然消散,只余满心期待,在阳光下缓缓绽放。
暮色顺着酒店的落地窗漫进来时,瓷盘里的喜糖还沾着宴席的热气。我打开提前寄到这边的嫁妆好好收拾一番。陪嫁箱里的钱被我按大小顺序放在箱底,最上面压着母亲塞的两千块压箱钱,边角微微卷起,带着经年摩挲的温度。
梳妆台上,网购的凤冠与马面裙泛着银辉,虽不是记忆里那袭民族嫁衣,却也衬得满室生辉。
夜色渐浓,城市的霓虹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斑驳光影。我倚着窗台数着楼下往来的车灯,嫁衣上的金线在月光里明明灭灭。不知过了多久,楼下突然传来隐约的鞭炮声,惊起心头涟漪。镜中人的妆容在暖光里晕染开来,而箱底的陪嫁物什,身旁精神抖擞的亲友,正与我一同屏息等待,那个踏着星光而来接我的身影。
婚礼的喧嚣如潮水退去,夕阳把婚礼现场的红地毯染成琥珀色。父亲将我拉到角落,西装袖口蹭过墙面,留下细微的褶皱:给亲戚的红包了吗这礼数可不能缺,不然以后落人口舌。他的目光扫过远处收拾行李的人群,声音压得很低,仿佛藏着什么秘密。
我从手包里取出记账单,折角处还沾着喜糖的碎屑:每人包了一百块钱,公婆准备的伴手礼里也有红包。父亲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又突然想起什么:那两部车的路费呢你叔搭他们车来的,开车的还是你表弟...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像在盘算着什么。
一部车六百,来的时候我转过去了。我翻开手机转账记录,屏幕冷光映出他鬓角的白发。父亲这才满意地点头,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哼声,转而低头盯着皮鞋尖:你妈只给了你两千压箱钱,我身上...话音未落,我已将转账界面推到他面前,数字在暮色中泛着苍白的光。
父亲接过手机时,指腹的老茧轻轻擦过屏幕。他转身融入人群的背影有些佝偻,行李箱滚轮在地面拖出长长的弧线。二堂妹抱着喜糖盒站在门前,说要多留一晚陪我,发梢还沾着婚礼上的彩屑。
我望着父亲渐行渐远的身影,突然觉得这场热闹的婚礼,不过是把生活的琐碎,暂时换成了红色的包装纸。
日历一页页翻开,街边的灯笼次第亮起,年的气息在寒风中悄然漫开。回门宴定在大年初四,我提前半月便开始筹备,网购的喜糖箱堆在家里的空房间,酒桶上贴着的小块红纸在风中晃动。特意挑选买的菜籽油装了两大桶,连调料罐都换成了喜庆的中国红,七七八八的物件塞满后备箱,沉甸甸的全是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