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柳姨娘说身子不适,请大人过去。青杏小心翼翼地禀报。
这已经是本周第三次了。我放下账本,揉了揉太阳穴:随她去吧。
夫人!您怎么能这样纵容她们我的陪嫁嬷嬷急得跺脚,您该拿出正室的威严来!
我苦笑。威严在二十一世纪,小三是要被唾骂的。而在这里,男人三妻四妾天经地义,女人争风吃醋才是本分。
裴展很少来我房里,除了每月固定的几日。他来时,我像个木偶般履行妻子的义务,从不主动迎合。这似乎激怒了他,床笫之间越发粗暴。
你到底在抗拒什么一次事后,他掐着我的手腕质问,哪个女人不像讨好神明般讨好自己的丈夫就你清高
我不是你的附属品。我倔强地回应,在我的世界,男女平等,婚姻建立在爱情基础上。
你的世界他嗤笑,沈希儿,醒醒吧,这里才是现实。把你那不切实际的想法收一收。
那次后,裴展就不来我这里了,渐渐地,府中开始流传裴夫人性情古怪不善持家的闲话。下人们看我的眼神带着怜悯或轻蔑。我试图用现代知识改善生活——教侍女们识字,改良卫生习惯,却引来更多非议。
裴展今天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出现在我院中用早膳。
夫人在做什么他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时,我正盘腿坐在青石板上读《山海经》,晨露打湿了裙角也浑然不觉。
我下意识合上书页:在看书。
他挑起一边眉毛——这个动作后来成为他对我行为感到费解时的习惯。闺秀晨起应当梳妆理鬓,你却在这里...他的目光扫过我散开的发丝和沾泥的绣鞋,像个顽童般坐在地上
地上凉快。我拍拍裙子站起来,书脊在掌心发烫。这是我在书房角落里找到的,用三天的刺绣工夫贿赂小厮才偷偷带出来。
裴煜突然伸手抽走书卷,皮革封面在他修长的指间显得格外小巧。《山海经》他翻动书页时眉头越皱越紧,女子该读《女则》《列女传》,这些志怪杂书...
会移了性情我截住他的话头,在他骤然锐利的目光中补充道,大人,书里没有吃人的礼教,只有吃月的天狗。哪个更可怕
满院婢女吓得跪了一地。裴展却突然笑了,那笑声像碎冰落在琉璃瓦上:有意思。今晚我来你房里,倒要听听还有什么怪力乱神的故事。
他转身时官服袍角扫过石阶,带走了我的书,却留下满园窃窃私语。柳妈妈后来说,从未见过大人主动说要进哪个妻妾的房门。
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了一段时间,这天突然下起了大雪,我想找点事干,就叫上丫鬟到院里堆雪人。
夫人,女子无才便是德,您这样...不合规矩啊。老管家忧心忡忡地劝我。
规矩,规矩,到处都是规矩!女子不能独自出门,不能高声说话,不能与男子对视...我被这些规矩勒得喘不过气。
我无视管家的话,在院中堆起了雪人,还给它戴上我的围巾。小时候,每年第一场雪,爸爸都会陪我堆雪人。我想家了,想得心都疼了。
裴展站在廊下,看着那个在雪地里忙碌的身影,忽然觉得有些恍惚。
沈希儿蹲在庭院中央,绯红的裙裾铺在雪地上像一滩化开的胭脂。她没戴手笼,十指冻得通红,却正专注地把一个小雪球滚大。几个丫鬟手足无措地围着她转,像一群受惊的雀鸟。
成何体统。他低声说,却站在原地没动。寒风卷着雪粒子刮过脸颊,他突然注意到她发间别着的木簪——成婚时送她的金凤步摇早不知被丢到哪个妆奁底层去了。
老管家凑过来告状:大人,老奴劝不住夫人...
裴展抬手止住话头。他看见沈希儿解下了那条绣着白梅的银灰围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