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深秋的雨裹着细雪砸在教室玻璃上,林小满攥着体温表的手止不住发抖。三十七度八的数字在暮色里泛着冷光,她望向教室后排——周叙白的座位又空着,课桌上堆着没拆封的数学卷子,最上面那张还沾着褐色的咖啡渍。
这是他连续旷课的第七天。
记忆突然翻涌。三个月前的开学典礼,穿着白衬衫的转学生站在讲台上,发梢还沾着未化的雪。他自我介绍时声音很轻,像怕惊碎什么珍贵的东西:我叫周叙白,从北方来。
林小满记得那天午后,她抱着作业本路过医务室,听见周叙白沙哑的咳嗽声。透过虚掩的门,看见他攥着诊断书蜷缩在长椅上,窗外的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株即将枯萎的蒲公英。
同学,能借张纸巾吗少年的声音惊得她手一抖,作业本散落一地。周叙白弯腰帮忙捡拾,指尖擦过她手背时,温度低得像刚从冰窖里拿出来。他校服口袋里露出半截玻璃糖纸,折射出细碎的彩虹。
后来她才知道,那是周叙白唯一的爱好——收集各种颜色的玻璃糖纸。他课桌里藏着铁皮盒,里面躺着孔雀蓝、薄荷绿、樱花粉的糖纸,每张都平整得像艺术品。这是能留住光的魔法。他把糖纸贴在阳光下,对着她笑,眼尾弯成好看的弧度。
可笑容越来越淡。深秋的寒意里,周叙白开始频繁请假,有时一整天都伏在课桌上,呼吸声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林小满悄悄在他抽屉里放了盒润喉糖,第二天却发现糖盒下压着张字条:别靠近我。字迹潦草得像是颤抖着写就。
此刻她站在周叙白家楼下,望着六楼漆黑的窗户。手机突然震动,是班长发来的消息:你知道吗周叙白得的是白血病,医生说......撑不过这个冬天。
泪水砸在手机屏幕上,林小满突然想起昨天体育课,她在操场角落捡到的那颗味硬糖。糖纸已经泛黄,边角微微卷起,阳光透过玻璃纸,在她掌心投下小小的光斑。
雪越下越大,她抱紧怀里的糖纸盒,转身冲进风雪里。教学楼的灯光在远处明明灭灭,而那个总爱收集星光的少年,正在某个角落,独自与黑暗做最后的抗争。
雪粒打在脸上生疼,林小满攥着糖纸的手早已冻得失去知觉。六楼的窗户突然亮起微弱的光,她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进单元楼,楼梯间的感应灯忽明忽暗,照见墙面上斑驳的水渍,像极了她模糊的视线。
周叙白家的门虚掩着,消毒水的气味混着中药的苦涩扑面而来。客厅的电视开着无声的新闻,茶几上散落着药盒和化验单,最上面那张诊断日期是三天前——骨髓配型失败。
谁卧室传来沙哑的询问。林小满推开房门,看见周叙白靠在床头,曾经清瘦的脸颊凹陷得可怕,化疗后的头皮覆着稀疏的绒毛。他看见林小满手中的糖纸,瞳孔猛地收缩:走......你快走!
为什么不告诉我林小满的声音在颤抖,那天医务室的诊断书,还有你藏起来的止痛药,我早就知道了!她把铁皮盒拍在床头柜上,二十几张玻璃糖纸哗啦啦散开,在台灯下折射出细碎的光,你说过,这些是留住光的魔法,可你自己呢
周叙白别过脸,喉结滚动:我不想让你看到......话音未落,剧烈的咳嗽撕裂空气,他攥着床单的手指关节发白,咳出的血滴在蓝白条纹的病号服上,像绽开的红梅。
林小满扑过去替他顺气,却被他用力推开。周叙白抓起枕头下的素描本砸过来,纸张纷飞间,她看见满页都是自己的画像——早读时低头写字的侧影、运动会上奔跑的背影、还有那次在美术教室,她踮脚够高处颜料时扬起的马尾。每张画角落都贴着不同颜色的玻璃糖纸,像给回忆镶上了金边。
够了!周叙白蜷缩成一团,声音带着哭腔,我就要死了,你为什么还来窗外的风雪突然呼啸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