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砚哥哥来得好慢。苏小满坐在顶楼的天台边缘,晃荡着双腿,脚下是二十米的深渊。她穿着红裙,颈侧的疤痕在月光下泛着微光,手里抱着个布娃娃,正是妹妹失踪前最爱的那款。
下来吧小满,林砚慢慢靠近,我知道你不想杀人,三年前你救了林月,却让自己被带走,后来你逃出来,是为了替她报仇,对吗
苏小满转头,眼睛亮得可怕:你怎么知道那天在槐树巷,林月说要帮我查爸爸的死因,结果被周明发现,他们要抓她去做手术,我就和她换了衣服——她举起布娃娃,你看,她把娃娃给了我,说‘小满姐姐,你穿红裙好看’,然后他们就把我拖上了车,而她,从后巷跑了出去。
夜风掀起她的裙摆,露出大腿内侧的刺青,是两个交叠的藤蔓,中间刻着37和0。林砚忽然想起解剖妹妹断指时发现的槐树皮碎屑,其实是属于苏小满的,因为当年被带走的,根本不是妹妹,而是苏小满,那个为了保护妹妹,主动穿上红裙的女孩。
所以三年前的断指,是你自己切的,林砚声音哽咽,你故意留下线索,让我追查,因为你知道,只有我会为了林月,拼尽全力。
苏小满笑了,笑容里带着苦涩:没错,我要让你看着凶手一个个死去,就像我当年看着爸爸死在脚手架下。他临死前塞给我这个——她掏出个金属吊坠,打开后是张照片,年轻时的胎记男抱着襁褓中的苏小满,背后是棵枝繁叶茂的槐树,他说,等槐树叶落光的时候,我就能见到妈妈了。
远处传来警笛声,陈默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老林,精神病院地下三层发现密室,里面有三十七个编号的铁笼,还有当年的手术器械……
苏小满忽然站起来,吊坠从指间滑落:阿砚哥哥,你知道吗陈院长他们把我们当商品,标上编号,生病的、残疾的就被扔进‘安宁室’,就像我妈妈当年那样。她指向楼下的铁栅栏,那下面埋着十九具尸体,都是和我一样没卖出去的孩子,包括……她喉咙滚动,包括你的妹妹林月。
林砚感觉天旋地转,三年来他一直以为妹妹被拐卖,原来早在当年,她就被送进了安宁室,永远留在了槐树巷的地下。他忽然明白,为什么苏小满要策划九起案件,因为九月是福利院扩建事故的月份,九起案件,对应着九个主要责任人,而今天,第八起案件的目标,正是精神病院的现任院长——当年的主刀医生。
他在一楼值班室,苏小满轻声说,我在他的茶水里下了水合氯醛,就像周明他们对我们做的那样。阿砚哥哥,你去看看吧,看看那些铁笼上的编号,37号笼子里,还留着林月的发卡。
警笛声越来越近,苏小满向后退了半步,裙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别过来,阿砚哥哥,我要去陪爸爸妈妈了,他们在槐树洞里等我——
小满!林砚扑过去,抓住她的手腕,却感觉掌心一片湿润。苏小满低头看着自己腹部,不知何时插着把匕首,正是当年在纺织厂见过的那把M纹匕首,鲜血正顺着红裙滴落,在地面画出扭曲的藤蔓。
这是爸爸给我的礼物,她笑着咳嗽,血沫溅在林砚手背上,他说,等刻满三十七片叶子,就能打开天堂的门。现在……她看向远方的槐树巷,叶子落光了,门开了。
匕首从腹部拔出的瞬间,苏小满向后倒去,红裙在夜空中划出最后的弧线。林砚趴在天台边缘,看见她坠落时,手中紧握着那枚M纹吊坠,嘴角带着微笑,就像三年前那个暴雨夜,妹妹在电话里说哥哥别担心时的表情。
9
雾河终章
三个月后,槐树巷的老槐树被移栽到新建的儿童保护中心,树干上挂着三十七块铜牌,刻着每个孩子的名字。林砚摸着苏小满的铜牌,背面刻着行小字:生于槐月,归于槐叶,那是她自己刻上去的,在生命的最后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