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着十万颗星星。李昭割开手腕时,血水渗入冰缝,点亮了河底那些唐军骷髅的眼窝。卓玛的骨笛在东南岸燃烧,火光照亮对岸的吐蕃战阵——每个士兵脸上都刺着李字黥纹。
校尉看仔细了!王焕的陌刀劈开冰层,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荷花灯。纸糊的灯罩里蜷缩着婴儿尸体,每盏灯芯都是截断指——李昭认出了邢延晖的小指,那枚翡翠扳指还套在断骨上。
辰时·血琉璃
第一支火箭射中冰面时,李昭的明光铠开出了花。金鳞缝隙里钻出毒胡麻的根须,将铠甲撑裂成琉璃碎片。他在冰镜的折射中看见无数个自己:有的被卓玛抱在怀中哺乳,有的正将玉簪刺入明月咽喉。
王焕的陌刀突然调转方向。这个只剩一根手指的老兵,此刻正用刀柄敲击冰面,节奏与当年在铁匠铺打马蹄铁时一模一样。冰层下的荷花灯应声爆裂,婴儿哭声混着火药味冲天而起。
崔希逸在河底埋了三百斤猛火油!王焕的嘶吼被爆炸声撕裂。李昭看见对岸吐蕃战阵升起崔字旌旗,旗下站着个戴幂篱的女子——她怀抱的襁褓里伸出只白骨小手,攥着半截芙蓉玉簪。
午时·双生月
太阳与月亮同时在穹顶显现。李昭的瞳孔被强光割裂,左眼看见长安崔府井底的明月,右眼映出卓玛在冰窟的血祭。阿史那的鬼魂从冰面浮出,将骨笛刺入他耳后:校尉的血能唤醒真正的河灯。
冰层轰然塌陷。李昭坠入刺骨河水中,发现每具唐军骸骨的天灵盖都嵌着铜镜,反射出石堡城屠杀的场景。卓玛的嫁衣在水流中舒展,裹住一具无头尸体——那人的护腕刻着李光弼的军籍编号。
昭儿...王氏的呼唤从水底传来。李昭转头看见母亲坐在佛堂,正将毒胡麻塞入念珠孔洞。她脚边躺着个女婴,胸口插着明月那支重铸的玉簪,簪头芙蓉花里渗出蓝色毒血。
未时·因果刃
李昭的横刀刺穿两轮月亮。刀锋先穿透卓玛的琵琶腹,又刺入明月怀中的襁褓。冰与火在刀刃交汇处炸裂,映出二十年前那个雪夜——李光弼将婚书塞入卓玛手中时,崔希逸的箭正穿透她的琵琶骨。
王焕的陌刀突然折断。这个追随李家两代的老兵,最后时刻用身体堵住了冰窟的缺口。他的血在冰面绘出完整的《兰亭序》,永和九年四字恰好盖住崔希逸的密信火漆。
现在你才是真正的河灯。卓玛的银拨子挑开李昭的锁骨,取出一截发黑的胫骨——正是当年西市断笛的残片。她将骨片投入火堆,无定河突然静止,十万具骸骨同时举起右手,掌心托着燃烧的荷花灯。
申时·往生桥
李昭在烈焰中看见了所有真相。
邢延晖用《金刚经》传递的密文,实为崔希逸与吐蕃交易毒胡麻的账册;王氏每日捻碎的佛珠里,藏着卓玛当年被夺走的婚契;明月缝入战袍的杏花瓣,浸透了抑制毒胡麻发作的解药。
河面浮起青铜棺椁。李昭推开棺盖,里面是二十个李光弼的复刻品——每个都穿着不同时期的明光铠,护心镜上映出卓玛不同年龄的脸。最年轻的李光弼脖颈处有道剑痕,与王焕兄长陌刀上的缺口完全吻合。
该醒了。阿史那的鬼魂吹响骨笛。十万盏河灯腾空而起,组成巨大的六芒星。李昭的玉簪在高温中融化,流进冰缝凝成座微型石堡城,城里跑动着五百个毒胡麻化成的小人,正在重演天宝元年的除夕屠杀。
酉时·终焉雪
李昭抱着明月的襁褓站在冰面上。婴儿突然开口,发出王氏诵经的声音: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襁褓散开,里面是那件绣满《孝经》的吐蕃嫁衣。卓玛的银拨子刺穿嫁衣,露出藏在夹层的唐军布防图——正是李昭当年在鬼市见过的版本。
王焕的断指从雪地里钻出,拼成赦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