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头,突然提高声音:这些罐头是赈灾物资!是给饿肚子的老百姓的!你们偷了它们,不怕遭天谴吗
货场的工人们停下手里的活。一个穿粗布短打的老工人走过来,指着管事说:周扒皮,我儿子上个月饿死,你还扣我工钱买棺材!这些罐头要是分给我们,我儿子能多活三天!
另一个工人附和:对!上个月阿笑姑娘分罐头给我们,我家小囡第一次吃红烧肉!
分罐头!分罐头!
工人们的喊声像潮水,从货场的各个角落涌出来。管事的腿开始发抖,拿枪的男人缩到墙根,连手电筒的光都在晃。陈默生举起相机,把这一幕拍了下来——月光下,几十个工人举着罐头盒,像举着武器,阿笑站在中间,蓝布衫上沾着泥,银锁片却亮得刺眼。
够了!
一声暴喝从货场门口传来。吴二爷叼着雪茄,穿件月白纺绸大褂,身后跟着四个拿枪的保镖。他的目光扫过阿笑,又扫过陈默生,最后落在工人们身上,都不想干了是吧明儿个起,工钱扣三成!
老工人往前跨了一步:扣吧!反正我儿子已经饿死了,我这条老命还怕你他转向阿笑,姑娘,带我们去报社!我们要把吴二爷的坏事都说出来!
对!去报社!
去巡捕房!
工人们的喊声震得货场的铁皮顶直响。吴二爷的脸涨得通红,雪茄掉在地上,踩出个焦黑的印子。他指着阿笑说:你以为登了两篇破报道就能翻天我吴某人在上海混了三十年......
三十年又怎样阿笑打断他,三十年里你偷了多少赈灾粮逼死了多少人她摸出怀里的相机,这胶卷里有你运罐头的证据,有你手下拿枪的样子,还有这些工人的脸——他们不是蝼蚁,是活生生的人!
陈默生把相机塞进老工人手里:大叔,您拿着,这是您的证据,也是全上海的证据。
老工人捧着相机,手直抖:我不识字......
我念给您听。阿笑拉过他的手,上面写着:民国三十七年七月十五,苏信货栈,吴记商行偷运赈灾物资,在场工人五十三名,愿为证词。
吴二爷的保镖往前挪了挪,可工人们围成一圈,把阿笑和陈默生护在中间。老工人大喊:都把工牌摘了!让吴二爷看看,没了我们,他的货栈能撑几天!
摘工牌!摘工牌!
金属碰撞的声音响成一片,工牌像雨点似的砸在吴二爷脚边。他的脸白得像纸,后退两步,撞在保镖身上。走!他扯了扯大褂,明天让王队长封了《申报》!
封不了。陈默生冷笑,张记者已经把照片和证词寄去南京了,监察院的人后天到上海。
吴二爷的脚步顿住,雪茄灰簌簌掉在大褂上。他瞪着阿笑,像是要把她盯出个洞来,最后甩下句走着瞧,带着保镖钻进轿车。
轿车开走后,老工人蹲在地上捡工牌,手还在抖:姑娘,我们真能告倒他
能。阿笑蹲下来,帮他捡工牌,就像陈先生说的,我们的手是笔,我们的嘴是剑,我们的人多,就是最大的道理。
陈默生望着人群,想起今早写的报道标题:《棚户屋里的起义:当沉默的大多数举起罐头盒》。他突然明白,真正的反抗从来不是英雄的独角戏,是泥里的草,石缝里的花,是千万个阿笑、老耿、二柱,在被踩进泥里时,还能抬起头说不。
天快亮时,阿笑和陈默生走在回棚户区的路上。巷口的路灯坏了,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阿笑摸出怀里的纸鸢,竹篾骨架被卡车颠得有些变形,尾巴上的粉红包装纸却还在。
等吴二爷倒台了,她说,我们把纸鸢修好,去江边放。
放得比云还高。陈默生说。
他们路过破庙时,阿笑停住脚步。月光透过破瓦,照在观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