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台上的重生

    大理石洗手台的冷意顺着掌心纹路爬进骨髓，我死死攥住边缘，指节因用力过度泛出青白。镜中倒映的年轻人穿着洗褪色的蓝白条纹T恤，左胸口塞班智能手机论坛十周年纪念的字样已经裂成两半——这是2014年夏天的标配穿搭，此刻却像块褪色的旧伤疤，提醒着我曾在时代浪潮里摔得有多惨。

    郑先生您的东方财富网弹窗了！

    小张的敲门声像催命符，这个刚毕业的小伙子总把先生二字咬得黏糊糊的，像块化不开的麦芽糖。我盯着镜中自己泛红的眼角，前世那个在二十八层天台被追债的落魄鬼，此刻正透过瞳孔向外张望。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刺痛感告诉我这不是梦——我真的回到了牛市启动前的黄金窗口期。

    推开操盘室木门时，老式空调发出拖拉机般的轰鸣，混合着散户大厅里此起彼伏的键盘声。营业部门口的煎饼果子摊飘来葱花与甜面酱的香气，和记忆中2015年股灾那天一模一样。穿碎花裙的大妈正和摊主争论鸡蛋的价钱，阳光穿过她头顶的白发，在地面投下晃动的光斑。

    电脑屏幕上，中信证券的K线图像条沉睡的巨蟒，在30元区间缓缓游动。右下角的东方财富弹窗固执地跳出来，标题是《券商板块持续低迷，分析师称行业拐点未至》。手机在裤兜震动，锁屏跳出三个未接来电，备注晓芸的号码后跟着红色感叹号，时间显示09:47——精确到秒的记忆突然炸开：前世的此刻，我正躲在厕所给配资公司打电话，用妻子的陪嫁钱补仓乐视网。

    小郑，又研究券商股呢

    老王的搪瓷缸子搁在桌上，先进工作者的红字掉了大半，露出底下斑驳的白瓷。他稀疏的头顶在阳光下泛着油光，中山装第二颗纽扣摇摇欲坠，露出里面洗褪色的红背心——那是他妻子肺癌去世前亲手织的，前世他从营业部天台坠落时，这件背心被风掀起，像面残破的旗帜。

    王叔，我喉咙发紧，声音却出奇平稳，您说要是现在满仓券商股...

    打住！老王呛了口枸杞茶，咳嗽着掏出玉溪烟，年轻人别总想着一夜暴富。我拿海通证券都快两年了，从28块跌到16块，你看这K线...他用泛黄的指甲敲了敲屏幕，妥妥的下降通道，

    textbook（教科书）级别的死亡交叉。

    我盯着他屏幕上的MACD指标，前世的我曾对这套理论深信不疑。抽屉里的同花顺账户静静躺着五万本金，那是晓芸攒了三年的奶粉钱。手指在键盘上敲出国务院关于进一步促进资本市场健康发展的若干意见，搜索结果停在2014年5月9日的新闻预告，标题被我用红笔圈了又圈。

    老王突然压低声音，烟味混着枸杞的甜腥扑面而来：听说肖钢主席要搞大动作，上周我在人民银行门口看见好多记者...他的目光扫过我的屏幕，突然顿住——电脑右下角弹出了国务院公报的推送，标题赫然是《新国九条正式发布：促进资本市场健康发展》。

    空气仿佛凝固了三秒。老王的玉溪烟掉在键盘上，火星子溅在买入键上；散户大厅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声，穿汗衫的大爷拍着桌子站起来，震得茶杯里的水直晃；小张抱着文件夹跑过，领带歪到了肩膀上。我望向窗外，煎饼果子摊的老板正举着手机大喊：券商股要涨啦！阳光穿过他手中的鸡蛋，在地面投下金黄的光斑，像极了K线图上的长阳。

    小郑...你刚才说什么来着老王的声音带着颤抖，手指在键盘上乱戳，中信证券...现在买还来得及吗

    我摸出抽屉里的记账本，首页用粗体写着：2014年7月，券商股启动元年。前世的我在这页记满了互联网金融的研究笔记，却漏掉了最关键的政策红利。此刻每一个字都像刻在视网膜上：券商股将在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