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俺托沈阳的师傅带的,他得意地说,等咱孩子出生,正好能玩!
我小心地收好拨浪鼓,心里已经开始想象孩子摇着它咯咯笑的样子。
怀孕后,大壮把我当成了易碎的瓷器。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给我煮鸡蛋,下班回来抢着做家务,连洗脚水都要亲自试好温度。
别这么紧张,我笑着说他,我们厂里怀孕的女工多了,谁像你这样...
她们是她们,他蹲下来给我洗脚,俺媳妇就一个,得宝贝着!
十月份,我因为妊娠反应严重,请了长假在家休息。大壮每天中午都跑回来给我做饭,然后再匆匆赶回车间。看着他日渐消瘦的脸,我心疼得不行。
别老往回跑,我劝他,我在家随便吃点就行。
那哪成!他一边炒菜一边说,俺答应过要照顾好你的!
就这样,在他的精心照料下,我平安度过了怀孕初期的不适。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大壮每天都要趴在肚皮上跟小家伙说几句话。
今天乖不乖啊有没有闹你娘他一本正经地问,然后抬头冲我笑,咱儿子说可乖了!
你怎么知道是儿子我笑着问。
直觉!他拍拍胸脯,俺老顾家的种,肯定是个带把儿的!
我笑着摇头,心里却暗暗希望真是个男孩,像他爹一样结实、憨厚、善良。
1969年8月15日,我们的儿子出生了。生产过程很顺利,大壮在产房外守了一夜,听到哭声时直接冲了进去,把护士都吓了一跳。
是个大胖小子!护士笑着把孩子递给他。
这个一米八五的汉子,抱着七斤重的婴儿,手抖得像筛糠,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晓翠...晓翠...咱有儿子了...
我虚弱地笑着:看你那傻样...
他给孩子取名顾钢,说是要让孩子记住父母是炼钢工人。小名就叫铁蛋,说是好养活。
铁蛋!铁蛋!他每天下班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洗手洗脸,然后小心翼翼地抱起儿子,叫爹!叫爹!
才几天啊就会叫爹我笑着数落他,傻不傻...
铁蛋满月那天,大壮请了全车间的人来喝满月酒。我们家小院挤得水泄不通,工友们送来了各种礼物:小衣服、虎头鞋、木头玩具...最特别的是一套迷你工装,车间里的老师傅们亲手缝的,连安全帽都有。
等铁蛋长大了,也当炼钢工人!大壮高兴地宣布,把儿子举得老高。
我看着他们父子俩,心里满是幸福。生活就像钢厂里沸腾的钢水,终于绽放出了最灿烂的花朵。
然而,命运就像钢厂里突如其来的漏钢事故,从不给人准备的时间。
1969年9月28日,铁蛋出生刚满一周。那天下午,我正在家哄孩子睡觉,突然听到有人急促地敲门。
嫂子!嫂子!是王胖子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心头一紧,赶紧开门。王胖子站在门口,脸色惨白,工装上沾满了血。
红军...红军他...他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我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大壮怎么了
下班路上...铁轨那边...救了个学生...王胖子抹着眼泪,火车......
世界突然安静了。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听见铁蛋在里屋的哭声,听见秋风扫过落叶的沙沙声,却怎么也听不见王胖子后面说的话。
恍惚中,我被带到了矿务局医院。白色的走廊,刺鼻的消毒水味,医生摇着头走出来...
然后我看到了他。我的大壮,我的傻大个儿,安静地躺在那里,像是睡着了。只是再也不会醒来,不会笑着叫我媳妇儿,不会笨手笨脚地抱铁蛋了...
他们说,他为了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