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月光下,倒流河平静得像块黑玻璃。她掏出河螺,咬牙扔进水里。
把我爸还回来!
螺壳沉下去的瞬间,河底突然浮起一串气泡。小满俯身去看,却在水中看见另一幕:一间雪白的房间,穿白大褂的自己正对着一个模糊的男人说话。水波晃动间,那男人转过头——
是父亲的脸。
哗!
她猛地后退,踢翻了岸边的煤油灯。火舌舔上芦苇丛时,小满突然明白了两件事:第一,河螺是连接时间的钥匙;第二,父亲可能根本没死,只是被冲到了三十年后的某处。
火光映红她的脸,也照亮河面漂浮的鸭舌帽——此刻它崭新如初,帽檐上多了一行小字:别找我。
3
干涸的河床
2050年,青苇镇。
河床裂开了。
林小满——如今已经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站在龟裂的泥块上,鞋底碾碎了一块干枯的河螺壳。三十年了,倒流河终于彻底消失,只剩下这条丑陋的疤痕,横贯整个青苇镇。
镇上的年轻人说,这不过是气候变干的缘故。他们早就不信什么倒流河的传说,就像他们不信山里有狐仙、不信老槐树下埋着会哭的银元一样。可林小满知道,河不是干涸的——它是被遗忘的。
她弯腰捡起那块螺壳,指腹蹭过纹路,忽然一阵刺痛。壳缝里渗出一滴暗红色的液体,像血,又像那年她在诊室地毯上见过的盐水。
阿婆,别碰那个!一个穿荧光运动鞋的男孩跑过来,脖子上挂着智能眼镜,老师说河床有污染,会烂手的。
林小满笑了笑,把螺壳揣进兜里。男孩的眼镜屏幕上正播放着历史小课堂,虚拟老师用欢快的声音说:……古代人常将自然现象神化,比如‘倒流河’传说,实为潮汐与地下水倒灌形成的视觉误差……
她没反驳,只是问:你听过‘血螺’吗
男孩摇头,脖子上的智能眼镜闪了闪,弹出无相关词条。
2020年,心理诊所。
林雨晴的指尖悬在键盘上。
病历档案里,男人的脑部扫描图异常明亮——海马体像被什么灼烧过,留下逆时针旋转的纹路。她从未见过这种病例,直到翻出一篇1989年的旧论文:《论逆行性记忆与水体异常的关系》。
作者是林远山——她的父亲。
你认识这个人吗她把论文扉页的照片推过去。
男人盯着照片里穿白大褂的学者,眉头突然抽搐。他口袋里的河螺剧烈震动起来,盐水汩汩涌出,打湿了整个桌面。
他……把记忆……男人抱住头,指缝间渗出同样的液体,……藏在河里……
诊室的玻璃窗突然爆裂。不是风吹的,而是无数河螺从四面八方飞来,噼里啪啦撞在墙上,像一场沉默的冰雹。林雨晴护住头脸,在指缝间看见男人化作一团模糊的水影——
他的身体正在溶解。
1990年,燃烧的芦苇荡。
火势蔓延到歪脖子柳树时,小满终于怕了。
热浪烤焦了她的刘海,浓烟里,她看见河面浮起无数血螺,组成一条通往对岸的路。有个声音在叫她,不是阿嬷的,也不是父亲的——是三十年后的自己。
跳进来。河水说。
她纵身跃入的瞬间,火焰突然静止。漂浮的火星里,小满看清了未来的片段:父亲站在2020年的河边,将一枚芯片似的的东西扔进水里;2050年的自己跪在干涸的河床,往裂缝里倒一瓶发光的液体……
这不是记忆。河水在她耳畔低语,这是时间本身。
2050年,河床裂缝深处。
老年的林小满跪在裂缝前,拧开早已准备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