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之。妾身三年前既入棋局,惟愿君终得山河无恙。又及,桂花酥在灶台第三块砖下。
我疯了一样冲进雨幕。祠堂的供案下果然有暗格,油纸包着的点心早已霉变,却还保持着被人反复打开又系好的模样。最底下压着张泛黄的信笺,是她十六岁抄的《上林赋》,在长眉连娟,微睇绵藐旁补了句:谢家阿珩笑起来,眼底有整个江南的春水。
暗卫送来破译的密文时,栖霞寺的桃花开了。羊皮卷上记载着北狄在大昭的暗桩,最后一个名字让我如坠冰窟——林州太守苏淮,顾明懿的亲舅舅。
所以苏挽月是她表妹十九剑穗上的血珠滴在青砖上,难怪容貌相似...
我望着山间升起的雾霭,忽然想起某个细节。大婚那夜顾明懿卸妆时,曾对着铜镜自语:原该有个妹妹的,若是活着也该这么高了。当时我以为她在说胡话,现在想来,苏家正是那年被抄的。
清明这日,我在桂树林等来位不速之客。老住持领着个戴帷帽的女子,说她在佛前供了盏长明灯。
夫人可知供灯人的名讳我盯着她腕间隐约的金铃痕。
山风掀起白纱一角,露出眼下泪痣。她伸手接住飘落的桂瓣,掌心月牙疤泛着淡金:将军可听过借尸还魂三年前地宫里的顾明懿确实死了,但有人从黄泉爬回来,只为讨一碗谢府的桂花羹。
茶盏摔碎在石碑前,惊起几只山雀。我看着她从袖中取出半块护心镜,内侧小像的朱砂痣正渐渐褪成浅褐——那是顾明懿独有的胎记,遇热方显。
暮色四合时,山寺响起悠长钟声。她站在第七棵桂树下,背影与记忆中的少女重叠又分离。我不敢问这些年她如何躲过追捕,不敢问心口的伤还疼不疼,就像不敢承认这或许又是北狄的局。
谢珩。她忽然转身,指尖拂过碑上青苔,你种的桂树,今年能酿多少酒
斜阳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中间隔着三年光阴,三千亡魂,三万里未能寄出的相思。我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将珍藏的和离书扔进香炉。火舌卷过一别两宽时,她笑着往我掌心放了颗桂子。
山雾又起,钟声惊散栖霞。这一次,我终于看清她眼底的春水,倒映着两个破碎又重逢的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