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琊礁石间的海图——原来所有的地理奥秘,早被父亲藏进了砖刻的每道纹路,等着后人在灾难中破译。
秋祭黄河的典礼上,青女看见新筑的堤坝上,护堤砖的雀鸟图腾正对着西方。当祭司点燃的火炬映红砖面,她仿佛看见阿父的身影站在直道旧基上,手中的相邦线化作黄河的支流,而每块汉砖,都是这滔滔长河里,永不沉没的航标。
更漏声中,青女在治河日志里夹了片护堤砖的碎屑。碎屑边缘的三道锉痕,在月光下连成墨字——这是她第一次在官方文书里留下姓氏。窗外,黄河水拍打着新堤,发出与地宫铜齿轮相同的嗡鸣,而那些浸在河水中的汉砖,正将秦代匠人的血与汗,酿成让大汉站稳脚跟的基石。
第十二章
西域驼铃(前156年)
玉门关的驼铃声碎在砂砾中时,青女正用青铜锉打磨新制的滤水砖。砖面凿刻的葡萄纹间,她刻意留出三道浅沟——那是阿父在直道标记地下水脉的符号。滤孔渗出的雪水混着细沙,在砖面映出的光斑,竟与地宫陶俑腹腔里的楚谣残句重合。
鄯善国遣使求购陶井砖。谒者的皮靴碾过案头的胡麻籽,青女看见他衣襟沾着的红柳絮,与当年妹妹系在陶罐上的红麻绳颜色无二。木匣里装着半片烤焦的简牍,残字沙中觅泉的隶书笔锋,与阿父在《作务志》里画的地漏机关如出一辙。
西行的驼队碾过白龙堆时,青女在沙丘凹陷处发现秦砖残片。砖背的墨字秦篆已风化成浅痕,却在夕阳下显出血肉纹理般的纹路——那是用筑路刑徒的血调和陶土留下的印记。她忽然想起乳母说过,阿父曾随蒙恬北筑长城,却在西域商道暗埋了七十二处陶井。
鄯善王城的烈日烤裂生土城墙时,青女蹲在干涸的河床旁。手中汉砖的棱角划开沙层,露出底下层叠的陶片,每片都刻着不同的水源符号:骊山的竹筋排水图、直道的石灰防潮线、琅琊的潮汐刻度。她挖出随身携带的郢爰金,齿痕在沙面拓出的轨迹,恰与地下暗河的走向吻合。
沙中无土,何以制砖鄯善王的金刀柄敲在石案上,震落几星于阗美玉。青女抓起一把骆驼刺烧成的灰,混着胡杨树脂揉进细沙,模子内侧突然浮现出阿父手绘的西域水系图——每条支流末端都标着墨字徽记。当第一块滤沙砖成型,砖面的葡萄纹竟自动指向北方的雪山融水。
子夜的驼铃惊起沙狐时,青女在废弃的烽燧发现密道。石壁上用秦隶刻着引雪化冰,陶井承露,旁边画着与地宫弩机悬刀相同的仰角刻度。她摸着潮湿的砖缝,发现每块砖都掺着来自咸阳的陶土,砖芯里埋着的红麻绳头,正是妹妹未系完的双股结。
春耕时节,青女指挥匠人在戈壁开凿陶井。滤沙砖的雀鸟图腾对着雪山方向,喙尖所指处恰好是地下水位。当第一股清泉涌出井口,鄯善百姓发现砖面的葡萄纹竟随水流深浅变换颜色——这是阿父当年在骊山试验的糯米浆防伪术,此刻成了监测水量的活标记。
张骞的使团路过鄯善时,青女收到长安急信。窦太后的绢书里夹着半片郢爰金,齿痕间新刻着轮台屯田四字,旁边绘着与琅琊假海图相似的沙漠商道。她忽然明白,父亲当年在直道、骊山、琅琊埋下的砖刻密码,此刻正通过张骞的驼队,连成贯通东西的文明纽带。
秋末归汉的驼队满载胡麻种子,青女在陶井砖的模子内侧刻下星图。当砖坯入窑,火星中浮现出阿父在直道校准相邦线的剪影,而他脚下踩着的,正是千万块将中原技艺与西域风沙熔铸的汉砖。更夫的梆子声里,她摸着砖面尚未冷却的纹路,听见了两种文明在陶土中碰撞的低鸣——那是秦代匠人的血,汉代农人的汗,还有西域驼铃的回响,共同酿成的,永不风化的砖魂。
玉门关的月光漫过驼队时,青女取出怀中的《耒耜经》残简。简背的硕鼠二字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