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婴啼乍起,窗纸唰地映出个戴盖头的剪影,梳头动作与秀娘投井前分毫不差。
晨雾漫起时,井水复归平静。只有早起的货郎瞧见,井沿青砖缝里嵌着半枚翡翠戒,戒面刻的陈字正一滴一滴往外渗血,而血迹蜿蜒的尽头,是祠堂新换的族谱——最后一页空白处,悄然浮出一行血字:丙寅年七月十五,李氏新妇礼成。
6.
驴车碾过村口的槐树灰时,货郎后颈突然一凉。抬头望去,破败的茶棚下坐着个敲烟杆的老汉,烟锅里的火星子明明灭灭,映得他脸上的沟壑像符咒的纹路。
客官,讨碗茶不老汉的嗓音掺着井水似的寒气,咱这儿茶水管够,故事也管够。
货郎抹了把汗坐下,茶碗刚沾唇,老汉的烟杆嗒地敲在槐树桩上:瞧见那口井没里头住着位穿血嫁衣的娘娘,专收负心汉的魂。他啐了口烟油,溅在茶汤里凝成独眼图案,前些天有个后生不信邪,非凑近瞧,你猜怎的今儿七月十四,他的鞋漂在井台上,人成了娘娘的轿夫喽!
货郎手一抖,茶水泼湿了褡裢。月光恰在此时爬上井沿,水面浮起半截红袖,袖口金线绣的鸳鸯缺了眼珠。
血嫁衣在井底缓缓舒展,袖摆扫过符纸时,朱砂字迹便淡去一分。五十年前塞进甲缝的井泥早已板结成壳,此刻正簌簌剥落,露出秀娘青白的指尖。
血水漫过翡翠戒指,戒面陈字被蚀成李字。符纸堆里突然立起个纸扎的新郎,眉眼与货郎七分相似,心口贴着簇新的黄符:丙寅年七月十五,吉时到。
井壁渗出细密的血珠,汇成一股流向村口茶棚。货郎的驴突然惊嘶扬蹄,茶棚老汉的烟杆咔嚓断成两截,烟灰里滚出半枚同心锁——锁芯刻着秀娘与货郎祖父的名讳。
井底独眼缓缓睁开时,茶棚下的影子忽然多出一道。货郎回头望去,老汉佝偻的背上正趴着件空荡荡的嫁衣,袖口金线闪着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