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
雁门关的风像把钝刀,卷着戈壁滩的沙砾往人骨头缝里钻。
萧砚站在三丈高的城墙上,玄甲肩甲上凝结的血痂被风刮得发疼——那是三日前与匈奴前锋交手时留下的,她总嫌军医包扎得累赘,干脆任由伤口在甲胄下自行结痂。
此刻她盯着官道尽头的朱漆车队,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上的缠绳,那是用已故副将的弓弦改制的,绳结里还嵌着几粒风干的血渍。
十二辆马车如同蠕动的金鳞巨蟒,最前方车辇的蟠龙纹车盖在正午阳光下泛着刺目金光。
萧砚身后,二十名亲卫挺直脊背,铁甲上的锈迹与车辇的鎏金形成刺眼对比。
她听见身后传来靴跟磕在城砖上的脆响,知道是传令兵第三次来报太子殿下已到关前。
雕花车门终于开启,月白锦袍的少年扶着车辕迈出半步,金丝软靴尖刚触到地面就顿住——官道上的浮土混着沙粒,在靴底染出灰黄的印记。
顾承霄抬手遮住前额,绣着银线云纹的广袖滑落,露出腕间晶莹的翡翠镯,那是皇后生母临终前赐他的信物。
他望着城头上那个铠甲染血的身影,眉峰蹙成锐利的斜线:萧将军是打算让本太子在这风口喝沙子
萧砚翻身下马,玄甲裙摆扫过马腹时发出金属相擦的轻响。
她走到顾承霄五步开外,单膝跪地抱拳,甲胄关节处的皮革因长期弯折发出细碎的咯吱声:雁门关无贵胄,只有扛刀的卒子。殿下若嫌粗粝——她抬头时眼底淬着冰碴,请原路返回,末将这就给陛下写折子,说太子殿下更适合在御花园练箭。
顾承霄的耳尖瞬间涨红,羊脂玉佩在胸口晃出凌乱的弧线:父皇命我来此历练,不是听你羞辱!
他瞥见萧砚甲胄下摆露出的衣角,分明是补丁摞补丁的中衣,领口磨得发白,与自己内衬的蜀锦形成刺目对比。
萧砚忽然冷笑,长刀出鞘三寸,刀刃映出少年骤缩的瞳孔:历练
她刀尖指向西北方翻涌的尘雾,右贤王的五千铁骑此刻距此不足二十里,殿下是想在暖帐里‘历练’写捷报,还是拎着剑跟老子上战场
话音未落,远处烽火台腾起三股黑烟——加急军情,匈奴骑兵已破了前哨。
萧砚甩刀入鞘,动作带起的风卷乱鬓角碎发:殿下若怕,就躲进马车。
她翻身上马,红缨枪尖在阳光下划出银弧,但末将丑话说在前头,若让我看见你临阵退缩,明日就把你绑在辕门上晒成肉干。
顾承霄望着她绝尘而去的背影,手指捏紧腰间剑柄。
这柄刻着缠枝纹的长剑是东宫礼仪用剑,此刻在掌心硌出红印。
他突然扯下绣着蟠龙纹的披风,甩给呆立的侍从:备马!
战场在暮色中化作血色泥潭。
萧砚的长刀劈开第七个匈奴骑兵的胸甲时,听见右侧传来兵刃相击的脆响。
她眼角余光扫到,顾承霄正用剑尖抵住一名弯刀武士的脖颈,指节因用力过度泛着青白,袖口已被划开,露出下面浅红的擦伤。
往左躲!她突然暴喝,软鞭甩出缠住袭来的马腿。
顾承霄本能地旋身,冷箭擦着他锁骨处的甲胄飞过,在青铜护心上擦出刺目火星。
他踉跄着撞进萧砚怀里,闻到她身上混着铁锈与艾草的气息——那是边塞将士独有的味道,混着血与汗的咸涩。
发什么呆!萧砚推开他,鞭梢扫过他发冠,玉簪应声而落。
顾承霄的墨发披散下来,在硝烟中显出异样的柔软。
他望着萧砚紧抿的唇线,突然想起方才撞进她怀里时,掌心触到的甲胄下那片温热的肌肤,隔着单薄中衣,能感受到肌肉绷紧的弧度。
我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