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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他抬手按住渗血的伤口,剑尖却仍指着敌人,别把我当花瓶。

    萧砚看着他苍白却倔强的脸,忽然想起自己十六岁第一次上战场时,也是这样咬着牙不肯示弱。她的喉结动了动,终究没说出那句蠢货,只是甩鞭扫开逼近的骑兵:跟紧了,别让老子分心护你!

    赶跑了敌人,总是要稍微犒赏将士们的,更何况还有太子殿下在呢,来的第一天就赶鸭子上架去打仗了。

    2

    军医帐篷里飘着浓重的艾草味,顾承霄盯着帐顶晃动的油灯,听着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右肩的箭伤火辣辣地疼,绷带下的药汁沁出青黑色——那支弩箭淬了匈奴的腐骨毒,若不是萧砚用嘴替他吸毒血,此刻他怕是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帐外传来皮靴踩在雪地的咯吱声,门帘一掀,萧砚带着一身寒气闯进来,玄甲上的积雪簌簌掉落:听说太子殿下连犒赏三军的酒都举不动了

    她扫过顾承霄苍白的脸,嘴角勾起惯有的嘲讽,却在看见他颤抖的指尖时,喉结轻轻动了动。

    劳烦将军挂心。顾承霄撑起半个身子,冷汗顺着额角滑落,若我死了,将军岂不是少了个能骂的活靶子

    萧砚甩下腰间药囊,铜铃般的响声里带着不耐:嘴硬。

    她撕开绷带,指尖触到他滚烫的皮肤,他明明连握剑的力气都没有,却还是在战场上尽自己所能,虽然受了伤,伤口还有毒有点丢人。

    但是腐骨毒刚刚发作时,他咬碎了半副牙床都没喊一声疼,却在昏迷中抓着她的手,反复呢喃别丢下我。

    疼就叫。她蘸着烈酒擦拭伤口,看着他绷紧的脊背,声音突然轻了些,这里没外人。

    顾承霄望着她垂落的红发,发尾还结着冰碴。

    这个总对他冷言冷语的女将军,此刻正低头替他上药,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

    萧砚,他忽然开口,你是不是怕我死了,没人替你向陛下要粮草

    萧砚手一抖,药棉重重按在伤口上:你把自己看的还挺重要她别过脸你死了,谁来听我骂蠢货

    顾承霄吃瘪,萧砚心中暗喜说道收拾一下该去犒赏三军了,你这个伤口不深,但要是实在下不来床我也不逼你。

    我才不会让你看轻!

    戌初的军营飘起细雪,顾承霄裹着厚重的狐裘,靠在萧砚身上。她的玄甲隔着两层棉衣,仍能感受到金属的凉意,却比任何暖炉都让人安心。

    站稳了。萧砚低声警告,手臂环住他的腰,将士们看着呢。

    校场上,三千精兵列成方阵,兵器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顾承霄望着他们身上补丁摞补丁的甲胄,想起刚刚突围时,有个士兵用身体替他挡住了滚石,自己却被砸断了右胳膊。

    诸位!他强撑着站直,声音穿过风雪,本太子知道,你们中有人骂我是金銮殿里的花瓶,是该供在暖阁里的贵公子。他扯开狐裘,露出里面染血的中衣。

    但是在战场上的我和你们一样!只是一个抛头颅洒热血,保护国家的将士。

    我知道,你们跟着萧将军吃了十年风沙,嚼了十年硬饼。

    他提高声音,但从今日起,本太子与你们同袍——

    他转身,对着萧砚单膝跪地,请萧将军明日带我去巡营,让我看看,那些替我挡住刀枪的兄弟们,住的是什么样的帐篷,吃的是什么样的饭食。

    萧砚怔住,望着他发间落满的雪花。这个曾经连马都骑不稳的太子,此刻跪在雪地里,脊背挺得比旗杆还直。

    她忽然想起他在病榻上读《尉缭子》时,指尖在夫勤劳之师,将必先己句下画的重重红线。

    起来吧。她伸手搀住他,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再跪下去,膝盖该冻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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