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回程的公交车上,秦悦发来短信:阿姨腿疼复发,已送医院。最后附了个笑脸符号,那是我们之间的暗号——情况危急。
急诊室走廊的消毒水味刺得人鼻酸。母亲蜷缩在塑料椅上,裤管卷起露出青紫的膝盖。父亲正对着收费窗口点头哈腰,手中攥着的诊断单抖得像秋风中的枯叶。
要动手术。秦悦把我拉到楼梯间,月光给她苍白的脸镀上银边,医生说拖久了会残疾。她摊开掌心,住院押金单上的数字灼伤了我的视网膜。
包子铺的卷帘门落下时发出刺耳的呻吟。秦悦在揉面,面粉扑簌簌落在她睫毛上:真要卖掉配方
我盯着案板上父亲手写的祖传秘方。泛黄的宣纸上,夏氏灌汤包几个字还带着三十年前的墨香。上周二伯派人来谈收购时,父亲抄起擀面杖要拼命,此刻却沉默地蹲在墙角,指间的烟头明明灭灭。
签吧。母亲突然出声。她撑着板凳站起来,手术后的左腿还打着石膏,总不能让孩子去借高利贷。
二伯的助理放下支票时,特意将夏氏集团的宣传册翻到美食城规划图页。曾经挂着夏记包子铺的位置,赫然印着夏晨餐饮连锁的烫金logo。
深夜,秦悦的啜泣声从阁楼传来。我摸黑上去时,发现她正对着翡翠平安扣喃喃自语。月光照亮她掌心的老照片——穿戏服的女子在四合院天井里甩着水袖,眉眼与宴会厅的何老有七分相似。
何氏集团的面试间空调开得很足。我端着茶盘的手却很稳,滚烫的茶水在青瓷杯里画出完美的漩涡。何老从财务报表中抬头:会做账吗
三个月后,我站在夏氏集团年会后台,看着何云云一袭红裙在台上跳弗拉明戈。她旋转时裙摆绽开血色的花,台下夏晨痴迷的眼神让我想起父亲珍藏的全家福——二十年前的中秋宴,祖父也是这样看着台上唱《游园惊梦》的坤伶。
12
复仇的序
动手。耳麦里传来何老的声音。大屏幕突然切换画面,二伯与市政官员交易的录像让全场哗然。我握紧U盘,里面存着夏氏偷税漏税的所有证据。宴会厅的吊灯在骚动中摇晃,像极了母亲手术那晚急诊室忽明忽暗的廊灯。
警笛声响彻街道时,我在后巷被夏晨堵住。他手里的高尔夫球杆折射着冷光:野种终究是野种。我抹掉嘴角的血沫,突然笑出声——他永远不知道,那个暴雨夜秦悦高烧时呢喃的玉佩在祠堂供桌下,让我找到了祖父遗嘱的原件。
法院宣判那天,秦悦穿着月白旗袍出现在旁听席。她颈间的翡翠平安扣与何老胸前的怀表同时打开,两张泛黄的戏装照拼成完整的《贵妃醉酒》。
父亲摸着重新挂起的夏记包子铺匾额,泪水晕开了金漆。对面正在拆除的夏晨餐饮连锁招牌下,二伯母在哭闹着争夺最后几个lv包。
放学时何云云将舞社报名表拍在我桌上:全市比赛缺个搭档。她耳尖泛红的样子与那日宴会上撑伞的少女重叠。我望向窗外,梧桐树荫里秦悦正在帮母亲收晾晒的被子,阳光给她挽起的发髻镀上金边。
春末的晚风捎来栀子香,两个姑娘的脚步声在走廊上交错。我握紧写着何氏奖学金的信封,突然想起半年前蹲在会所外啃冷馒头时,绝对想不到这份命运的馈赠,早就在母亲教我捏出第一个完美褶皱时埋下伏笔。
祠堂的铜锁咔嗒落地时,惊飞了檐角的白头鹎。我推开门,二十年前的月光与此刻重叠,照着供桌上并列的两枚翡翠平安扣。秦悦的指尖抚过裂痕处镶嵌的金丝,轻声说:母亲等了半辈子的团圆。
前院忽然传来喧哗。何云云提着裙摆跨过门槛,水晶鞋跟卡在青砖缝里:快点!非遗评审团的车到巷口了。她发间的新月簪子晃个不停,那是用夏晨餐饮连锁拍卖款打的——三个月前那场官司,让夏家老宅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