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这是孟家的一处别院,岑夜阑带着成槐出了溶香坊之后直接来了这里。
孟昙正在此处。
二人都没有说话。
成槐扯下自己身上的衣裳,露出少年人劲瘦有力的躯体。那是一具遍布伤疤的身体,饶是岑夜阑,也惊讶地抬了抬眉毛。
成槐拿起一旁的剪子,利落地剪开亵衣,里头着意加了内衬,成槐拿剪子一一挑开线,慢慢露出沾血的深色遗诏。
孟昙眯了眯眼睛,就听成槐说:“师父临死之时说,遗诏要亲自交给孟大人。”他抬起眼睛,看着孟昙,孟昙盯着遗诏一角看了须臾,撩衣袍直接跪了下去。
不过片刻,岑夜阑也起身跪在了地上。
成槐两只手拿着那份遗诏,如握千钧似的,慢慢走到孟昙面前。明黄色的绢布已经被血洇透,中央落字处血迹斑斑,却依旧能将字迹看得分明。
成槐开口念道:“皇七子元徵,人品贵重,天意所属,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右相孟昙乃朝廷之砥柱,国之股肱,新主年少,今擢孟卿为辅政大臣,竭力辅佐新朕之此言,通于天地,布告天下,咸使闻之。”
成槐话音落下,屋中空气都变得滞涩,孟昙久久不动,临了,伏地行了个大礼,哑声说:“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盯着成槐手中的遗诏,双手奉过时,到底忍不住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他咳得厉害,身体发颤,仿佛要倾倒似的。岑夜阑眉头一皱,当即扶住孟昙,孟昙攥着拳,指缝间隐约能见血色。
孟昙说:“不碍事。”
他借着岑夜阑的力道起了身,脸色愈见苍白,漆黑的眼睛看着成槐,抬手就是一礼。
成槐退了一步,说:“孟大人不必如此,我不过是遵师父遗命,让他走得安心。”
孟昙咽下口中腥味,道:“小大人高义,当受孟昙一拜。”
成槐沉默须臾,说:“孟大人,若是可以,成槐只想让师父入土为安。”
孟昙说:“自然。”
不多时,孟昙让下人带成槐去休息,屋中只剩下岑夜阑和孟昙。
岑夜阑看了孟昙一眼,孟昙正看着遗诏出神。孟昙是先皇后一母同胞的亲弟,他和先帝年少相识,君臣十余载,颇得先帝倚重。
孟昙突兀地笑了一下,眼中却没有半点笑意,轻声道:“我自诩聪明一世,没想到啊,竟被这么个小子耍得团团转。”
“陛下含恨而终,阿徵沦落至此——”
岑夜阑道:“谁又能当真算无遗策。”
孟昙看着岑夜阑,说:“阿阑,今夜幸亏你去得及时。”
岑夜阑道:“溶香坊一事已经打草惊蛇,势必不能善了。”
孟昙说:“不能善了便不善了,帝王之争本就是你死我活,没有半点余地可言。”
孟昙眉眼生得清俊贵气,话说得不疾不徐,岑夜阑却敏锐地嗅出了几分血腥残酷和势在必得。
势在必得——岑夜阑想起元徵,心想元徵果真是装疯的。
如果元徵当真疯了,孟昙岂会如此步步为营,将元徵推上那个至尊之位。一念既通,岑夜阑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下,旋即,却涌上了几分恼怒。
元徵竟然瞒他至此!他宁可在他面前装疯卖傻,也不信他。可元徵凭什么要信他?本就是自己要和他划清界限的。
何况,他对元徵同样有所隐瞒。
京中生出变故伊始,孟昙的密信就送到了他的手中,就连孟九来北境,先见的也是岑夜阑。
京中种种,岑夜阑心知肚明。
岑夜阑轻轻吐出口气,道:“燕南和西境的人已经离开了,我昨日向元珩请辞,元珩顾左右而言他,并未应允。”
孟昙哂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