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说说你的家庭情况。
我盯着自己交握的双手:我三岁那年,父亲去世了。是肾病,拖了两年。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虎口处的茧,那时候家里能卖的都卖了。
继续说道,最后那天,他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却还死死攥着妈妈的手腕...
记得最清楚的是父亲病床边的搪瓷缸,边沿磕掉了漆,爷爷总是用纱布蘸着里头的温水,给父亲擦干裂的嘴唇。
母亲呢
走了。
我顿了顿,在父亲去世后不久。
我无意识地搓着右手虎口的茧子,那是帮爷爷扛废品留下的。
继续补充道,一个开黑色奔驰的男人来村里收山货。妈妈穿着新买的貂皮大衣跟他走了,连衣柜里的冬衣都没拿。
我突然咧开嘴笑了,不过她带走了我爸的死亡证明,说那个红印章看着吉利。
审讯室的空调突然发出咔嗒一声,让我想起爷爷那台老电视关机时的动静。
窗外的树影投在审讯桌上,像极了那年雨季,母亲离开时被风吹起的衣角。
停尸间的白炽灯管嗡嗡作响,妈妈新做的水晶指甲在死亡通知书上划出细小的刮痕。
她身上那股浓郁的香水味完全盖过了消毒水的气息。
记得停尸间的水泥地特别凉,母亲的高跟鞋在上面敲出空洞的回响。
她蹲下来捏我的脸,指甲陷进我腮帮的软肉里:小拖油瓶,
她低头看我时,脖子上的钻石项链闪着光,你爸连死都要挑最贵的时候。
现在和谁一起生活陈国栋的笔尖顿了一下。
爷爷。
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他...很不容易。这些年靠种些菜地和帮人修修补过活。
我想起他佝偻着腰给邻居修锄头的背影,阳光在他花白的头发上跳跃。
陈国栋皱着眉头问道,有其他亲人帮助吗
堂哥偶尔会来。
想起他每次来都故意落下些米面,还要大声说这些快过期了。
我盯着审讯室墙角的一处裂缝,他在汽修厂工作,家里也不宽裕。
陈国栋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的学费和生活费
右手不自觉地摸向裤袋——那里本该有徐家拖欠的补习费。我在打工。
简短地回答,不想多说那些熬夜分拣快递、被纸箱割破手指的日子。
最近在做家教,本来...
话突然哽住,想起爷爷那天把皱巴巴的零钱塞给我时说的话:娃,买双新鞋吧。
审讯室的灯光忽然变得刺眼,我眨了眨酸涩的眼睛。
爷爷现在一定坐在门槛上,望着村口的方向吧。
他总说等我出息了要带他去县城照相馆拍张像样的合影...
为什么接这份家教
审讯灯的光突然刺进眼睛,我眯起眼:中介说一次课能买半个月的降压药。
抬起脚,露出鞋底用摩托车内胎补的裂口,而且...站在有钱人家的地暖上,比在仓库干活暖和。
陈国栋突然拍案而起,震得桌上的保温杯哐当一响:程默!你现在连一天的药也给你爷爷买不了了!
他的声音在密闭的审讯室里炸开,撞在墙上又弹回来,过失致死也是要判死刑的!
我盯着他制服袖口沾着的咖啡渍,那褐色的污渍慢慢晕开,像爷爷中药罐底沉积的药渣。
铁窗外传来收废品的吆喝声,和老家的一模一样。
爷爷现在应该正拖着那条瘸腿,在村口的垃圾站翻找能卖钱的塑料瓶吧。
他总说:攒够五十块就给娃寄去。
今天就到这里。
陈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