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得去接安安了。
他的声音闷得像是隔着厚重的毛玻璃,带着一丝慌乱与逃避。
下次……下次他的《月光》第三乐章,还请林老师……
他的话语断断续续,仿佛不知道该如何结束这场对话。
顾先生。
林浅突然叫住他,举起琴谱时,纸页间飘落一张泛黄的糖纸。
那是十年前她塞进行李箱的薄荷糖包装,边缘还印着她咬过的齿痕,齿痕虽已模糊,却承载着满满的回忆。
其实那天在巷口,你说‘别等我’的时候,我就知道——她的声音突然被哽咽切断,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有些音符,错过了重音记号,就永远成了休止符。
她的目光坚定而哀伤,仿佛已经接受了命运的安排,却又难以割舍心中的那份眷恋。
顾言弯腰捡起糖纸的瞬间,林浅看见他睫毛上悬着的水珠,像极了那年暴雨中,老槐树叶尖凝结的雨珠。
水珠在睫毛上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落下,滴在那张承载着过往的糖纸上。
第三章
血色琴键上的绝响
终于,到了顾言的婚礼那天。
深秋的雨丝斜斜掠过酒店雕花玻璃,在宴会厅的落地窗外织成朦胧的水幕。
林浅立在角落的阴影里,素色连衣裙的褶皱间凝着寒意,指尖深深陷进手抄琴谱的牛皮封面——那里早已被岁月磨得温润,却硌得掌心生疼。
她望着穹顶垂下的白色纱幔,褶皱在水晶灯下轻轻颤动,像极了十年前那个暴雨倾盆的午后,老槐树被风撕裂的残叶在雨幕中挣扎摇曳的模样。
宾客们的笑语声混着香槟杯相碰的脆响,在镀金穹顶下折射出细碎的回音。
林浅数着纱幔间垂下的珍珠串,每一颗都泛着冷冽的光泽,如同当年顾言转身时眼角将落未落的泪。
空气中浮动着白玫瑰与龙涎香的气息,却盖不住她记忆里挥之不去的槐花香——那是十七岁的夏天,他们躲在老槐树下偷抄琴谱时,风里裹挟的清甜。
当婚礼进行曲的第一个音符在管风琴中迸发,林浅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顾言挽着新娘从旋转楼梯缓缓走下,西装袖口露出的腕表闪着冷光,却再不见当年手腕上那道被中药烫出的疤痕。
新娘的白纱扫过台阶,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香风,林浅却想起顾言最后一次为她调钢琴时,指尖沾着的琴弦铁锈味。
您的香槟。
侍者托着银盘经过,林浅机械地接过高脚杯。
杯壁凝结的水珠顺着指尖滑落,冰凉的触感让她恍惚看见老琴房的黄昏——顾言握着她的手纠正指法,窗外的夕阳把他们的影子叠在琴键上,如同此刻宴会厅里,她与顾言被人群割裂的倒影。
水晶吊灯将宴会厅照得如同白昼,折射出的光斑在空气中跳跃,像极了林浅破碎又凌乱的心。
玫瑰花瓣铺就的红毯,此刻在她眼中宛如一条淌血的路,延伸向顾言与新娘所在的舞台。
轻柔的白纱从穹顶垂下,随着空调的微风轻轻摆动,却拂不去林浅周身萦绕的寒意,她缩在立柱投下的阴影里,素色连衣裙与这奢华热闹的场景格格不入,手抄琴谱被她死死抱在怀中,牛皮封面早已被手心的汗浸湿。
你愿意吗
牧师的声音在大厅中回荡,胸前的十字架在光影交错间忽明忽暗。
顾言喉结剧烈滚动,喉间似卡着一块烧红的炭。
他下意识攥紧新娘戴着蕾丝手套的手,指节泛白,骨节凸起,这一幕让林浅瞬间回到十七岁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
那时的少年背着高烧的她,在积水的巷子里拼命奔跑,手臂上暴起的青筋随着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