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域后,陈先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酸书生,都会撸袖子杀鸡剁肉,和地痞流氓为了房费当街大打出手,可见脾性变化之大。
陈届一直惊讶于西域山高皇帝远,西域兀人不知年号,羌人买卖殴打农奴如牲口,西域汉人甚至不知三皇五帝,不知朝廷国事,但知定西候、兀人大汗和羌人土司的鸡毛琐事。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陈先生想,若是有朝一日回中原,他在西域所见所闻可以写一本游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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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兀人士兵越发言辞孟浪,被自己人叫停了,“小声点,”那领头的提醒他们,“这儿有官府的人听见。”
兀人士兵转头看徐羡骋和陈届,两个人立刻装作认真做事的模样,那人低下了头嘟嘟囔囔一会儿,不情不愿停下了话头,转而聊起军营琐事了。
“……同室操戈啊,”饶是陈先生这样的中原人也听出兀人士兵嘴里的火星味儿,他摸了摸下巴,那儿光秃秃的没有胡须,压低声音对着徐羡骋道,“定西候英勇一世,子孙如此,真是祸起萧墙。”
徐羡骋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陈先生无言,用手指点了点徐羡骋的头,“你啊,目不识丁。”
徐羡骋有些羞愧,他书确实读得少,为自己辩护道,“饭都吃不饱,怎么有时间读书呢?”
陈先生想着也是,叹气着摇了摇头,他问徐羡骋,“你觉着世子与二王子胜算如何?”
“管他谁当定西候,”徐羡骋道,“反正争来争去都是姓李的,闹不出什么花儿来。”
陈先生没话说了。
徐羡骋被驳了没文化,面皮上过不去,赌气觉着替锦衣玉食的王子们操心还不如多学点字,省得未来饭都吃不上,于是专心用手指沾着水在桌上练字去了,留下陈先生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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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兀人士兵后,陈先生听见外头卖炭翁的吆喝声。他出门找到了炭车,搓着手排队,听见身边有人喊他。
——来人很高,带下一阵阴影,高出陈届许多,让他不得不抬起头来,眯着眼睛看。
那人高鼻深目,寸短捲髮,陈届发现这是个羌人,猜不出年纪,长得很是英俊,只是此时看起来有些憔悴。
那人和他客气地打了个招呼,官话说得很差,磕磕绊绊的,听得陈届很是费劲,半天才猜出大意是多谢陈届照顾徐羡骋的意思。
——陈届恍然大悟,他记得徐羡骋提过自己和一个羌人农奴在一起生活,只是远远看过一眼,瞧不清人的模样,更没留下什么印象。
——想必眼前这位便是那位羌人农奴。
陈届朝着孜特克点了点头,他问,“你要去看羡骋吗?”
孜特克犹豫了一下,“我不进去了,”他说,顺手把一个路上买的油纸包递给陈届,“这个给他吃吧,别说是我带来的。”
陈届有一点愣神,接过了吃的。
“他脸上的伤怎么样了?”孜特克问。
陈届道,“没瞧着,应该好些了。”他看了孜特克一眼,好为人师的脾气上来了,劝道,“你要不还是去瞧瞧他,他这几天闷闷不乐的。”
孜特克一愣,最终摇了摇头,“不了,我……。”他似乎还是想说什么,但汉话实在不好,磕巴了半天没说出来。
“陈先生能教阿骋……我非常感激。”孜特克道,“我不识字,阿骋学点书,以后要是我被……”他顿了顿,“他也好找个轻松的差事做。”
陈届十分纳闷,“怎么了,羡骋不是等这段忙完了要回去吗?”
孜特克沉默了一会儿道,“我想让他在你这儿做事,之后我每个月……”孜特克说得很费劲,话顿住了,比划了个动作,陈届知道那是说孜特克会从乡下来看徐羡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