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雨水顺着玻璃窗蜿蜒而下,将窗外的霓虹灯光扭曲成模糊的色块。林宴坐在咖啡馆最角落的位置,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咖啡早已冷透,表面凝结着一层薄薄的油脂,像极了昨夜噩梦里那片黑色湖泊上漂浮的异物。
第三次看向腕表时,分针刚好划过数字十二。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十七分钟,这不符合苏教授一贯严谨的作风。林宴掏出手机,屏幕上最后一条信息停留在三天前——样本分析结果异常,务必面谈——简短的十二个字,却让他连续三夜辗转难眠。
请问是林先生吗
陌生的女声让林宴猛地抬头。站在桌边的女人约莫二十七八岁,黑色风衣上沾着细密的水珠,齐肩短发被雨水打湿后呈现出更深的棕褐色。她左手抱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右手食指与中指第二关节处有墨绿色的痕迹,像是长期接触某种化学试剂留下的印记。
苏教授临时有事。女人不等回应就拉开椅子坐下,将文件袋平放在桌面上,我是他的助手温遥。
林宴注意到她说这话时睫毛轻微颤动,右手无名指在文件袋边缘敲击出某种规律的节奏。心理学博士的训练让他立刻识别出这些微表情——她在说谎。
苏教授从不让学生经手核心研究。林宴故意放慢语速,观察对方瞳孔的变化,特别是涉及神经重塑剂的临床数据。
温遥突然倾身向前,潮湿的发梢扫过咖啡杯。林宴闻到她身上混合着消毒水与栀子花的古怪气味。昨晚十一点二十三分,实验室的警报系统被触发。她压低的声音里带着金属般的冷硬,教授在销毁第七组数据时遭遇了...意外。
文件袋被推到他面前。林宴解开缠绕的棉线时,指尖触到某种粘稠的液体。最先滑出来的是一张照片:苏教授仰面躺在实验室地板上,面部呈现出诡异的青灰色,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嘴角——以不可能的人体力学角度向上拉扯,定格在一个标准到毫米的微笑。
尸检报告显示,教授在死亡前十二小时内,大脑额叶区出现了大面积异常放电。温遥从风衣口袋取出一个银色U盘,而他在最后通话中提到的人是你。
照片第二页是份盖着红色绝密印章的文件。林宴的视线落在标题行:《意识迁移可行性报告(第七代受试者追踪记录)》。他的太阳穴突然刺痛起来,那些被刻意遗忘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白色房间、电极贴片、镜子里陌生又熟悉的脸...
你也是受试者,对吗温遥的指甲陷入文件袋,留下半月形的凹痕,第七代唯一的幸存者。
咖啡馆的灯光突然闪烁起来。林宴感到有温热的液体从鼻腔流出,滴在文件某处坐标图上。经纬度交叉点用红笔圈出的地点他再熟悉不过——那是他童年居住过的海滨小镇,早在十五年前就被划为辐射禁区。
当温遥的手突然覆上他的手腕时,林宴惊觉她的体温低得不似活人。他们在找我们。她的嘴唇几乎没动,声音却清晰地传入耳中,因为我们已经死了,林博士。三年前那场实验室爆炸中,所有第七代受试者都死了。
窗外的雨声骤然变大。林宴发现自己能听见雨水击打路面时每一滴水的破碎声,能看见温遥瞳孔里收缩的虹膜纹路,甚至能闻到三个座位外那位女士香水中的龙涎香成分。这些超越常人的感官知觉,正是神经重塑剂第三阶段的典型症状。
U盘在桌面上投射出全息投影。模糊的监控画面里,穿着防护服的人员正将数十具覆盖白布的担架运出燃烧的建筑。画面右下角的时间戳显示:2020年11月18日。而林宴分明记得,昨天自己刚过完2023年的生日。
现在你明白为什么教授要销毁数据了。温遥的声音忽然变得飘忽不定,我们不是活人,也不是死人。我们是卡在意识迁移过程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