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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下,臣不忍见公主再为战报,也不想公主受战事牵连。

    母后猛地扯断珠串,珊瑚珠子滚到我脚边。

    她向来厌恶林观南,哪怕他三年来献的计策助我国连夺三城。

    你要想清楚,父王盯着我攥紧的裙裾,出了宫门,便再没有温初亭公主。

    我摘下九翟冠时,金丝勾断了鬓角一缕发。

    林观南在殿外接住我颤抖的手,掌心有薄茧,是常年执笔留下的。

    他说山林里有会唱歌的溪流,有永不凋谢的桃林,最重要的是——没有血染的战旗插到宫墙下。

    我信了。

    山居第一年,竹屋漏雨时,我还觉得有趣。

    林观南举着芭蕉叶为我遮雨,笑称这是天赐的汤泉。

    他每月总要下山采买,回来时带着新打的野味,袖口沾着松脂香。

    山下棺材铺新刷的漆,他漫不经心掸去木屑,战事吃紧,连棺木都抢手。

    我竟从未想过,两国交界的荒山里,哪来的棺材铺子。

    那个瞎眼的老道士是我们定居第二日闯进来的。

    那日我在溪边晾药草,他杵着枣木杖劈开晨雾,独眼像淬了毒的钩子:滚出我的山。

    林观南咳嗽着从屋里出来,老道的枣木杖突然指向我:带着你的痨病鬼男人滚!满山的药味熏死老夫的竹鼠了!

    后来我们常在篱笆外发现死老鼠。

    林观南说老道是山里的猎户,嫌我们占了他捕兽的陷阱。

    我信了,就像我信他咳出的血真是旧疾,信他夜半在窗边徘徊是忧心战事。

    直到梅雨时节,我在他换下的衣衫里摸到半枚虎符——青铜铸的猛虎缺了耳朵,分明是敌国将领的信物。

    前日下山换药,医馆老丈送的辟邪物。他笑着将虎符系在我腰间,冰凉的铜虎贴着肌肤。

    那夜暴雨冲垮了北坡,也冲走了我最后一丝疑心。

    如今想来,山风早把真相刮进窗棂。

    就像老道摔在我们门口的竹篓里,总混着带血的信鸽羽毛。

    可惜那时我眼里,只有林观南替我簪野花时,指尖颤抖的温柔。

    蠢货……

    林观南的下属骂的也不错。

    我居然就真的把敌国的奸细当做至亲的爱人。

    一往十年,今日清风方知悔改。

    3.

    洞外的火把渐远,老道往火堆里啐了口痰:哭够没

    我攥着那枚沾了泥的松子糖,糖纸上的金粉早被雨水泡化了。

    三年来林观南每次下山采药,都会给我带一盒这样的糖。

    他说临风城战火连天,只有这家老铺还倔强地开着。

    糖铺老板的独子,我盯着跳跃的火光,去年战死在落鹰峡,是么

    老道掏耳朵的手顿了顿。

    林观南说,那孩子被箭射穿喉咙时,手里还攥着要送给未婚妻的糖人。我掰开松子糖,裂缝里渗出黑褐色的芯——哪是什么饴糖,分明是止血药丸裹了层蜜壳。

    老道突然嗤笑:你现在抠嗓子吐,还能排出三成毒。

    我扬手把糖砸进火堆,爆开的蓝焰惊飞了夜枭。

    他说的对,我这三年咽下的何止是谎言。从木簪到虎符,从咳血到假死,林观南织了张温柔的网,网眼里漏下的星点真相,都沾着我的血肉。

    我要回临风国。

    老道的枣木杖猛地敲中我膝窝:找死别拖上老夫!

    你在这破山头守了十年,当真只为抓竹鼠我拽开染血的裤腿,白日被狼爪撕开的伤口已经发灰,你从前咒我活不过二十八,今年腊月初三我便满二十八了。

    他独眼在火光下缩成针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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