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们趁着雾霭钻出山洞时,崖边还粘着林观南的碎布条。
老道突然拽着我蹲下,枯手指向坡底晃动的火把——是敌国的玄甲兵,正牵着狼犬搜山。
西北坡有条暗河,他往我怀里塞了把腐臭的草药,抹身上,狼嫌口。
我忍着恶心涂抹药汁,他突然凑近,浑浊的酒气喷在我脸上: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你究竟是谁
他咧嘴露出豁牙:一个瞎子道士,让林观南毁了眼睛,恨他的人。
暗河寒彻骨髓,我攥着老道的破袍子泅渡时,岸上传来犬吠。
林观南的声音混在水声里,依稀在说:……她怕冷,定会往南走……
没看见尸首,他不信我死了!
老道突然把我按进水里。
溺毙前的刹那,我听见玄甲兵惊呼:林大人,下游有浮尸!
水面上飘着件素色襦裙,袖口绣着断翅雀鸟——是我今晨埋在坟前的旧衣。
4.
老道拽着我浮出水面时,我吐了半河泥沙。
林观南的狗鼻子倒是灵。他拧着衣摆上的水,独眼斜睨下游的火光。
那件伪造我死讯的素裙正卡在礁石间,被玄甲兵用长矛挑得像面降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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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抹了把脸上的水:你和他有什么仇
几日相处下来,我愈发觉得当初老道不是对我们不满,单单针对林观南才是真。
他毒瞎我右眼时,你还在宫里玩绣球呢。老道突然扯开眼罩,黑洞洞的眼眶里爬着蜈蚣疤,看见没当年他说能治我的青光眼,结果灌了我一碗蚀骨散。
我盯着他扭曲的伤疤,突然想起林观南喂我喝药时的神情。
一样的温柔眉目,连吹凉药汤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暗河尽头是片乱葬岗。
老道踹开半腐的棺材板,掏出个油布包扔给我:换上。
粗麻衣散发着尸臭味,我咬牙套上时,他正往自己脸上抹骨灰:从现在起,你是哑巴孙寡妇,我是你痨病鬼公公。
你要混进营地
枣木杖狠狠戳中我脚背:是你要找死,老夫不过想看林观南遭报应。
我们扮作逃难混进临风城那日,城头王旗已换作玄黑蟠龙纹。
面摊老板哆嗦着收下铜板:作孽哟,温氏皇族昨夜全吊在城门了……
我手里的陶碗裂开条缝。
老道在桌下碾我的脚尖,浊泪纵横地咳嗽:儿啊,再给爹讨碗面汤。
面汤端来时飘着纸灰,老板偷塞给我半块馍:快逃吧,午时要在皇宫废墟祭天,说是抓了个临风国余孽……
5.
老道把我拽进破庙时,我袖子里还攥着那半块馍。
粗麻衣上的尸臭味混着血腥气,熏得人眼眶发酸。
老道用枣木杖捅开神龛后的暗格,摸出半截蜡烛:临风国三十七年制的鲛油烛,防水。
烛光照亮斑驳的壁画——骑鹿的仙娥捧着玉玺,正是母后给我讲过的开国传说。
我伸手去摸仙娥的眉眼,墙灰却簌簌掉落,露出底下焦黑的刀痕。
别看了,老道突然踢翻供桌,上个月玄甲军在这儿屠了三百降兵,血渗进砖缝,刷了八遍还腥。
烛芯爆响,我盯着掌心被指甲掐出的血印:皇宫废墟……祭坛上的人是谁
老道独眼在阴影里闪烁:一个傻子。非要回宫找什么翡翠耳珰,被铁钩穿了三天还不咽气。
我猛然起身,被他用枣木杖压住肩:现在冲出去,明天你的脑袋就会挂上城门。
破庙后巷传来打更声,老道突然甩给我一件素缟麻衣: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