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槐更为可怖。
主干上布满女性胴体状的瘤结,每个瘤包都裹着具少女尸骸,她们的脐带与树根相连,发间开满晶莹的槐花。
树冠垂落的气根间悬着水晶棺残片,折射出的冷光在地面拼出崇祯七年的星象图。
你终于来了。妖胎族长的声音从树心传来。阴槐主干裂开,露出被根须包裹的少女尸身——竟是陆九龄记忆中早夭的胞妹。
她心口的树洞中插着半截桃木桩,桩头刻着与阿蘅骨纹相同的命盘。
阿蘅的指骨突然发烫。陆九龄将其按在阴槐树身时,整棵巨树剧烈颤抖,树瘤中的尸骸同时睁开空洞的眼眶。
崇祯元年的记忆汹涌而来:
暴雨夜,母亲将真正的陆九龄封入枯井后,抱着妖胎冲向祠堂。
她在族谱滴血立誓时,妖胎啃断了她的食指,那截指骨坠入井底,经三百年阴槐滋养化作了阿蘅。
原来你就是...陆九龄的泪水滴在命盘上,阿蘅消散前最后的画面重现——她将母亲指骨炼成水晶簪时,早已算定这是破局关键。
妖胎族长从树冠俯冲而下。他浑身树皮剥落,露出由水晶棺碎片拼凑的骨架,每块碎片都映出不同年代的杀戮场景。
当他的利爪即将刺穿陆九龄咽喉时,十二盏血色灯笼突然破土而出,灯笼纸上的祭品少女们尖啸着缠住妖胎。
陆九龄趁机将水晶指骨刺入胞妹尸身的树洞。阴槐发出震耳欲聋的哀鸣,根系间渗出泛着荧光的松脂。
他在脂液中看见惊悚真相——所有被吞噬的祭品魂魄,都成了阴槐年轮里的囚徒。
用...血...阿蘅的残音在灯笼间回荡。
陆九龄划开掌心按在命盘上,血液顺着星象图流淌,竟与三百年前初代族长留下的血咒形成对冲。
当崇祯七年的星位被鲜血填满时,阴槐主干轰然炸裂,妖胎族长的水晶骨架开始片片剥落。
地窟穹顶坠下血雨。
陆九龄抱住胞妹正在消散的尸身,发现她手中攥着片褪色襁褓,上面是母亲用血画的阵图——阴阳双槐的命门根本不在根系,而在每个祭品心口未化的泪滴形琥珀。
陆九龄站在阴阳双槐的根系交汇处,脚下是十二盏围成星阵的血色灯笼。
他左臂断茬处生出阴槐枝条,右臂阳槐树纹却绽放出阿蘅模样的水晶花。
子夜梆子响时,他划开胸腔取出心头血。血珠坠入灯笼的刹那,三百里山林骤起悲风,所有槐树都渗出混着人面的树脂。
十二盏灯笼飘向半空,祭品少女的虚影从火光中走出,她们发间的水晶槐花与阿蘅的指骨共鸣成镇魂铃音。
妖胎族长在铃声中现出原形——竟是初代族长心脏化成的山魈,寄生在历代族长体内轮回。
当它扑向陆九龄时,十二道虚影突然织成光网,阿蘅的残魂从命盘中浮现,将水晶簪刺入山魈独目。
哥哥,点灯。阿蘅的声音与胞妹重合。
陆九龄点燃襁褓残片抛向灯笼阵。火光顺着血脉烧遍双槐,树根间传出万千魂灵的叹息。
妖胎在烈焰中挣扎着撕开虚空,露出祠堂枯井下的换命法阵,阵眼处赫然是母亲抱着婴儿的森森白骨。
当最后一道根系化作飞灰时,血色灯笼凝成巨大火球坠入地脉。
陆九龄在强光中看见母亲将襁褓塞进井口,转身迎向追兵的桃木钉;看见阿蘅在历代轮回中偷偷将指骨埋进荒坟;最终看见自己抱起胞妹的残魂走向晨曦,身后的焦土钻出株嫩绿的新槐,枝头挂着十二盏素白灯笼。
鸡鸣三声,诅咒之地升起浓雾。
待雾气散尽后,只余无名荒坟前立着块水晶碑,碑上无字,唯有一道树纹与命盘交织成并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