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露》剑尖忽然指向跪在堂下的舒城令陈瑀,给这位汉室忠臣送终的曲子。
周瑜解剑掷地的声响惊得袁术踉跄后退。他径自走向焦尾琴案,袖摆扫落三足青铜觚:明公可知,此琴桐木取自舒县古冢指尖划过琴身焦痕时,忽有悲鸣自腹槽传出,昔年蔡邕火中抢木,可没料到今日真有人来焚琴煮鹤。
袁术的佩剑撞上琴弦,竟迸出火星。他瞪着裂开的虎口暴喝:玉玺何在!话音未落,祠堂梁柱忽然传来龟裂声。周瑜抱琴疾退三步,房梁轰然砸在袁术方才立足处,扬起帛书碎片如白蝶纷飞。
明公小心。周瑜在烟尘中微笑,这祠堂年久失修。他突然拨动琴弦,奏的正是袁术索要的《薤露》。悲音里,孙策的玄甲精骑破门而入,马蹄踏碎满地供品。
混战持续到月上柳梢。周瑜独坐城楼抚琴,脚下厮杀声渐息时,忽见袁术的华盖车驾歪斜着冲向西门。他信手摘片棠梨含在唇间,清越的哨音立刻引来孙策的乌骓马。
追!孙策的戟尖还在滴血,眼中却燃着孩童般的雀跃。周瑜却按住他缰绳:袁公路出城三里必遇淮水,何须脏了伯符的戟
残月映着淮河支流的粼粼波光。袁术的马车陷在泥沼中时,对岸忽然亮起火把。周瑜的白马踏着浅滩而来,怀中五弦筝奏着《采菱曲》,身后三千丹阳精兵随节奏击盾踏步,震得河中鱼群翻起银浪。
周郎要弑主吗!袁术的金冠歪斜,仍死死抱着太阿剑。周瑜俯视这个曾权倾东南的枭雄,忽然想起三年前粮仓废墟里的陈氏豪奴:明公可还记得建宁四年的东门焦麦他扬手掷出半枚越窑瓷片,正嵌进袁术车辕,当年陈氏烧粮嫁祸流民,今日公瑾不过以彼之道。
河水突然暴涨,上游漂来的火船瞬间引燃芦苇丛。袁术的惨叫声中,周瑜拨出最后一个泛音。他望着顺流而下的焦木,轻声道:这曲《淮水吟》,明公可还入耳
黎明时分,孙策在河滩捡到袁术的断剑。他望着对岸新垒的京观,忽然将剑柄掷向周瑜:该给你铸柄新剑了。却见周瑜解下腕间褪色的红巾缠住焦尾琴断裂的岳山,不必,有此足矣。
舒县重建宴上,周瑜的琴案却空着。孙策寻至别院时,见那人正在棠梨树下埋一瓮酒。落英沾了未愈的箭伤,竟比裹伤的红巾还要艳上三分。
藏的什么好酒孙策夺过铁锹要挖。周瑜按住他手背:待你取下吴郡,再饮不迟。忽然有夜风吹散花雨,露出泥土里半片越窑青瓷——正是当年粮仓残片拼就的莲纹。
更漏声里,忽有快马来报:周尚病危,丹阳太守印高悬。孙策的酒杯僵在半空,却见周瑜从容拂去琴上花瓣:明日启程。他望向东南方的眼神晦暗不明,该会会那位总想当我父亲的叔父了。
建安二年的梅雨漫过丹阳城堞时,周瑜的白帆舟停在了牛渚渡口。他撑起二十四骨竹伞踏上湿滑的青石阶,伞面绘着的棠梨映着江雾,恍惚还是舒县别院那株。抬首望见城头新挂的周字旗,忽然轻笑:叔父连将死之时,都要与天地争这一口意气。
孙策的玄甲卫队候在城门阴影里,见他来便要牵马。周瑜却驻足抚摸城墙上的箭痕:建宁元年黄巾贼留下的指尖沾了青苔往鼻端一嗅,倒是比袁公路的熏香清爽。
太守府药气熏天,周尚卧在湘竹榻上,枯手死死攥着虎符。听见木屐声近,忽然睁眼嘶吼:逆子!竟带孙家狼崽来夺印!药碗应声而碎,周瑜俯身拾起瓷片,正是越窑莲纹缺失的那一角。
侄儿来为叔父奏《幽兰》。他解下焦尾琴置于案上,腕间红巾扫过琴轸,昔年叔父教我读《楚辞》,说香草美人最易朽,如今看来......琴音忽转高亢,倒是这青瓷片最长久。
周尚暴起夺剑,却被自己咳出的血染红衣襟。周瑜不动声色地将虎符收入袖中:丹阳精兵已随伯符南下吴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