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楔子·血梅坠
永徽十三年腊月廿九,雪粒子打在青瓦上沙沙作响。
谢婉茹的指甲深深抠进紫檀雕花床沿,喉间涌上的腥甜混着鎏金香炉的沉水香,像极了母亲临终前那碗掺了红花的补汤。
姑娘,该喝药了。
丫鬟银杏推开门,月光在她鬓边银蝶步摇上碎成银箔。那步摇原是母亲的陪嫁,被任瑶枝拆了宝石重新镶过,此刻正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晃得谢婉茹眼底发疼。
我没病为何要喝药
这,回姑娘,是夫人听闻您最近总是在夜里睡不好,这才特意吩咐奴婢熬了这安神药,紧赶着给姑娘送来的。
好吧,拿过来我自己喝。瓷碗触到唇边时,她忽然闻到一丝若有似无的甜腻。
那是东宁王府特有的迷香,前世她就是闻着这味道,被灌了哑药抬上花轿。指甲刺破掌心的瞬间,她猛地打翻药碗,青瓷碎片溅在银杏裙角,露出里面绣着的缠枝纹——与谢明煜腰间玉佩的纹路一模一样。
姑娘这是做什么银杏后退半步,袖中滑出把短刀,刀柄上刻着朵残梅。
谢婉茹扯下帷幔缠住手腕,血珠顺着指缝滴在并蒂莲纹的床褥上。她想起三天前在祖母窗外听见的话:...任瑶枝用你母亲的簪子做饵...此刻终于明白,原来从母亲咽气那刻起,所有人都在等她入网。
窗纸突然被劲风撕破,谢明煜的身影如鬼魅般落地。少年月白长衫上染着雪粒,腰间玉佩只剩半块,断口处还沾着新鲜血迹:阿姊,跟我走!东宁王府的人就在府外...
走她盯着那半块碎玉,忽然想起昨夜梦到的场景——母亲被锁在柴房,任瑶枝举着藤条狞笑着说谢承宗早把你卖了换前程,而门口阴影里,立着个戴帷帽的男子,腰间玉佩正是这般碎成两半。
谢明煜伸手来拉她,袖中掉出张纸。谢婉茹拾起来,借着月光看清上面的字迹,指尖骤然冰凉——那是父亲谢承宗的笔迹,以嫡女换军需采买权几个字被朱砂圈了又圈,落款处盖着任瑶枝的指印。
原来你早就知道。她后退半步,撞上冰凉的屏风,知道我母亲是怎么死的,知道任瑶枝要把我送给那个瘸子王爷,甚至知道...
话音未落,房门突然被撞开。任瑶枝扶着谢承宗的手臂走进来,指尖正捻着她方才赏给丫鬟的红珊瑚珠串,嘴角挂着惯有的假笑:婉茹这孩子,怎么又耍小性子今日可是你的及笄宴...
及笄宴谢婉茹忽然笑起来,笑声混着血沫溢出嘴角。她看见任瑶枝耳后新点的朱砂痣,与东宁王府图腾的赤脚蛇眼如出一辙。谢婉茹想起自己母亲棺木里的那支断簪——原来这个被父亲金屋藏娇的外室,真是当年在补汤里下毒的凶手!
谢承宗皱眉抬手:放肆!还不快给你母亲道歉...
道歉谢婉茹打断他,抓起桌上的鎏金香炉砸向对方。香灰扬起的刹那,她看见任瑶枝袖口露出的红绳——那是她去年送给谢明煜的祈福绳,此刻正打着东宁王府特有的平安结。
混战中,谢明煜突然扑过来,替她挡住任瑶枝刺来的匕首。温热的血溅在她脸上,少年的声音带着哽咽:阿姊快跑...他们要的是你的血...
她这才惊觉,不知何时房间四角已燃起符纸,任瑶枝口中念念有词,正是母亲临终前拼死撕碎的巫蛊咒。谢婉茹踉跄着退到窗边,指甲划过窗框,竟带出半片羊脂玉——那是从谢明煜腰间扯下来的,带着他常年温养的体温。
雪越下越大,远处传来接亲的唢呐声。谢婉茹攥紧碎玉,掌心的血顺着断口纹路渗出,在玉面上绘出朵红梅。她忽然想起祖母说过的话:碎玉遇血,必见天光。
任瑶枝,你以为这样就能让谢清婉顶替我她擦去嘴角血迹,将碎玉抵在咽喉,我偏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