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样活着,到头来,属于我们的东西竟如此微薄。心里的酸楚像毒药一样蔓延。
义姐搀扶着我,我步履蹒跚地走出那阴暗的院子,路过侯府后宅的花园。正值春日,园中花木繁盛,可在我眼中,只有压抑的灰色。厉小烈正带着我的亲生儿子厉小影——他三岁时就被抱到厉霆的正妻房中抚养,从未叫过我一声娘,甚至不知道我是他生母——在假山边踢着石子。
义姐停下了脚步,她看着厉小烈单薄的身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小烈少爷,您素来体弱,春日湿寒,不宜在假山久留,仔细受凉。这是她七年里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反应。
厉小烈叉着腰,那张本该天真的小脸却满是刻薄与傲慢,他冲着义姐怒骂:你个丑八怪,我不要你管!你就是记仇,想趁我爹不在囚禁我!
厉小影也帮腔,他学着厉小烈的样子,一脸嫌恶地看着义姐和我:大哥是嫡长子,你一个断手的老妈子也敢欺负他!他转向我,眼神冰冷,你这个病秧子在这里杵着干嘛晦气!
我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身体因愤怒而颤抖,剧痛也随之而来。我用尽力气,颤抖的手指掐住厉小影细瘦的手腕,声音因病痛和情绪而沙哑:一点规矩也没有!这是你义姨!
厉小影猛地甩开我的手,狠狠地咬了我一口,然后对我拳打脚踢,虽然力气不大,但充满了恶意。你又不是我娘!这个断手的老妈子怎么会是我姨!他指着我,恶毒地喊道:我娘是正经主母,才不是你这个见不得光的病鬼!
我的儿子,他对我不仅没有一丝亲情,甚至到了厌恶的地步,觉得我的存在让他蒙羞。我已经习惯了,面对他的恶毒话语,心早已麻木得像一潭死水。反而是义姐,她的眼底还会有失望和难过,为孩子的凉薄,也为自己七年的付出。
我理解她。这七年,她是真的把厉小烈当成了亲骨肉。厉小烈体弱多病,义姐为了给他调理身体,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用那双伤手去厨房做药膳,常常被烫伤。为了让他强身健体,义姐忍着剧痛,隔三差五地陪着他去练武场,一等就是一天,看着他挥汗如雨。厉小烈嫌教书先生迂腐,赶走了无数先生,义姐没办法,重新拿起书本,用那双僵硬疼痛的手,没日没夜地练习写字,然后教给他。
可惜,她付出的一切,都入不了厉小烈那颗被宠坏的心。
看着义姐眼底那抹微弱的光芒也即将熄灭,我握紧她冰凉的手指,沙哑道:阿姐,不理他们,我们走。
厉小烈张开双臂,挡在我面前:你们要去哪儿他学着大人模样,趾高气扬,爹爹说过,不许你俩出门丢人现眼!
义姐麻木地推开他,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我们会离开侯府,不会给你们丢人。
我也平静地对厉小影说,声音带着一丝我未曾察觉的颤抖:回去告诉你爹,我不会回来了。让他对外宣称我死了吧。
厉小影拽住我的袖子,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被恼怒取代:你不能走!他尖声叫道:你走了谁来帮我娘处理琐事!谁来给我找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我勾了勾唇角,病态的脸上露出一丝嘲讽。你们要是舍不得就明说。我故意刺激他们,只要你们承认,离了我们就活不下去,我们就留下。
厉小烈一把拉开厉小影,眼中满是嫌恶:二弟,别跟她们废话!你没看出来这两个女人是在欲擒故纵,想让咱们的爹回心转意,多给她们点好处吗!
厉小影急忙拉开跟我距离,气愤得小脸通红:你这个病鬼真是诡计多端!
厉小烈像个小大人一样,将我俩推出院子:要闹就闹呗,谁怕谁反正没几天也得灰溜溜地回来求饶!他毫不关心,甚至带着一丝命令的口吻,正好,你俩去城外黑风山,采点我爹要的续命草回来,他最近常常头疾发作,药快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