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哭着给她擦药,她却指着桥对面的炊烟:看,你妈回来吃饭了,桥这头到那头,可比银河近多啦。
冬天的桥盖着雪被子,我和外婆踩着咯吱响的台阶去镇上。她怕我滑倒,把围巾解下来缠在我腰上,两头攥在手里当牵引绳。就当是骑小毛驴啦!她在前面笑,呼出的白气飘上桥栏,石狮子的残耳上很快堆了层雪,像戴了顶绒线帽。路过桥头的糖画摊,她用冻红的手指给我点了条龙,糖浆在寒风里迅速凝固,比桥上的冰棱子还亮。
后来外婆走了,我抱着她的围巾站在桥头。溪水依旧潺潺,石狮子的残耳上落着片枯叶,像一封没拆开的信。我把糖画龙的竹签插进桥缝,突然发现石板上有行模糊的刻痕——是小时候我用石子歪歪扭扭刻的外婆桥,旁边还有她补刻的小字:囡囡的脚印比桥还长。
现在我每次回乡,总要在桥头站很久。春风吹过,蒲公英又开始飘,我对着桥洞喊外婆,空荡荡的回音里,仿佛又听见她摇晃竹篮的声音。溪水里的月亮碎了又圆,石狮子的残耳上,不知何时停了只萤火虫,像外婆当年放进我兜里的那颗薄荷糖,在岁月里轻轻发着光。(完)
《外婆家的时光碎片》
外婆家的泥墙根永远有惊喜。我趴在苔藓斑驳的墙角,用树枝戳开蚂蚁洞,看它们举着饭粒搬家,像支迷你驼队。外婆总说:别欺负小生灵,它们在盖新房子呢。转身却从围裙里摸出颗水果糖,糖纸在阳光下展开,映得蚂蚁队伍镀上金边,我突然觉得自己是给它们撒金币的国王。
后院的老梨树是天然秋千。外婆用粗麻绳绑住木板,我抓着绳子荡啊荡,惊飞树上的麻雀。抓紧啦!她在底下笑出满脸褶子,手里的针线筐随着笑声晃悠,突然抛出颗红枣——我张嘴接住时,秋千刚好荡到最高处,红枣的甜混着风的味道,比城里的巧克力还浓。有次绳子断了,我摔进草堆里,梨树却噗通掉下颗青梨,砸在外婆的草帽上,她捡起梨擦了擦:瞧,树爷爷给你赔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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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膛是最温暖的角落。外婆烧火时,我蹲在旁边往灶里塞麦秸秆,看火星子扑簌簌往上跳,像群想飞的萤火虫。小心熏成小花猫。她用围裙角给我擦脸,却把烟灰抹到我鼻尖。我偷抓把红薯干扔进火里,焦香飘出来时,她突然用火钳夹出个黑黢黢的东西——竟是我去年藏在墙缝里的玻璃弹珠,在火里烧得透亮,像颗凝固的琥珀。
傍晚的晒谷场是天然舞台。我把外婆的花被单披在身上当戏服,踩着石磙子唱刘海砍樵,惊得啄谷子的母鸡扑棱着跑开。外婆坐在竹椅上纳鞋底,不时抬头喊:慢点儿,别摔着!月光把我的影子投在晒谷场上,比槐树的影子还长,她突然放下鞋底,用针挑亮煤油灯:瞧,我们囡囡的影子会跳舞呢。
最难忘的是夏夜纳凉。外婆把竹床搬到天井,洒上花露水,我躺在她怀里数星星,听她讲天河隔不断有情人。萤火虫停在她的银发上,我伸手去捉,却碰落她鬓角的茉莉——那是她傍晚从窗台摘的。给囡囡别头发。她把花别在我耳边,突然有流星划过,我慌忙许愿,却忘了许愿内容,只记得外婆的扇子摇得沙沙响,像在给星星们唱摇篮曲。
后来我在城里看见旋转木马,却总想起老梨树的秋千;闻到香水味,却怀念灶膛的烟火气。某次整理旧物,从外婆的针线筐里掉出颗玻璃弹珠,里面还嵌着当年的麦秸秆灰——原来有些时光碎片,早就被岁月悄悄酿成了琥珀。现在每当我蹲在公园的墙角看蚂蚁,总会摸出颗水果糖,糖纸展开的瞬间,仿佛又听见外婆在说:轻点声,别惊了它们的梦呀。(完)
《外婆的魔法黄棒》
外婆的抽屉里藏着根小黄棒,拇指粗,包着褪色的红胶布,像根被岁月含化的麦芽糖。我第一次看见它时,外婆正用它敲着窗框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