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没有少夫人了,她多半凶多吉少。
这个人间炼狱景象持续了两天,日本人走了。
留下遍地焦土,四周只有噼里啪啦的火焰燃烧声。
几只怪叫的黑鸟扑棱棱飞来啄食烤焦的皮肉。
几日前还乌泱泱的难民队伍,现在只剩下我们三个。
我们走啊走,可是双腿赶不上苦难的速度,它如影随形,像我们脚底的影子,摆不掉,挣不脱。
一滴雨也没有,脚下是龟裂的土地,田里是枯死的麦苗,路边是易子而食的人群。
树皮草根吃没了,又开始挖观音土。
那些小孩肚子异常鼓着,双颊乌青肿胀,抱着父母的腿喊疼,可是父母早就腐烂发臭,再也不会爱怜地抚慰他们。
10.
夜里,阿莲饿得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悄悄爬起来想去找点能吃的东西,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诡异的肉香把躺在破庙里的人唤醒,包括我和四太太,我们没有注意到阿莲的消失。
我和四太太互相搀扶着,跟在人群后,深一脚浅一脚朝着香味来源寻去。
能入腹的东西早就没了,哪来的肉呢
可我们已经饿得发狂,胃里酸水火烧般翻涌不止,无人注意到这不合逻辑的一幕。
背风的一个小土堆旁,四个络腮胡用婴儿手腕粗细的棍子吊着一口土锅,锅里浮着一层酥黄油光,肉汤咕噜噜地响,肆无忌惮地散发勾人的香味。
行尸走肉般的人群眼放绿光,不管不顾地扑上去。
围在锅旁的四人却不紧不慢地掏出枪,吹着口哨饶有兴趣地比赛谁杀的人多。
闷雷般的枪声以及飞溅的血花没有把饥饿的人群吓退,反而仍指挥双腿踩在前人尸体上朝着食物奔去。
直到四太太扇了我一巴掌,我才从虚浮的幻境中醒来,她眼里带了眼泪,嘴唇哆嗦,
快走,快走。
顺着她的手指,我看到几乎让我目眦欲裂的东西——那是阿莲的衣服。
那件染血的衣服就这样大剌剌扔在地上——是那四个人把阿莲吃了,锅里的肉是她。
枪声还在响,我和四太太拼命跑,榨干最后一丝力气。
11.
我们还在往前走,我问四太太,我们能去哪呢。
她也不知道,她的课本并没有指明哪里才是和平之地。
太阳循着亘古不变的轨迹正越升越高,我的嘴唇干裂,腰间的水壶倒不出一滴水。
许久未听到四太太的声音,我回头,瞧见一个眼熟的人影倒在远远的地平线上。
四太太摔倒时脸埋在沙土里,却没有力气翻身,活生生憋死了。
我坐在她身边,木木地仰脸盯着头顶的刺目火球。
正是中午时分,可头上的火球却开始越来越暗淡,周围景物也逐渐隐藏入黑暗中。
我以为我也会悄无声息死在那天,尸身被乌鸟啄食。
可我不知从哪里得来一份幸运,被路过的组织救起。
他们胳膊上绑着红布条,黝黑的脸上是淳朴的和善。
在他们的根据地里,男男女女都有各自的事儿做,在这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有一声声饱含热情的同志。
他们告诉我,他们是从西北那边的根据地过来的,听说陆系军阀弃城逃跑,将祖国大好河山拱手相让,人民百姓深陷战火。
于是他们来了,为的不是自己,是身后年幼的孩子,是身后年迈的父母,是满目疮痍的九州大地。
我问他们,
你们不怕死吗陆司令装备那么精良都跑了,你们手里只有几杆枪,怎么办呢
那些日本人杀人不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