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非常感谢你抽出时间;如果选中你,我们会在本周末前通知你。
那位驼背坐轮椅的男子被推着出去了,轮椅的轮子吱吱作响。随着轮椅的辘辘声在走廊里渐渐远去,劳拉布兰迪医生有了片刻时间来整理思绪。她一边回顾笔记,一边用铅笔轻敲着写字板:年龄符合她想要的范围,但二十年的烟龄使他的体质比理想状态要弱。这位患者表现出明显的、完全性的截瘫,是由脊柱损伤引起的。劳拉翻阅着那次事故的医疗报告,推断伤口可能足够整齐,治疗或许能产生显著效果。
总体来说,是个很有潜力的候选人;他的资料被放到了入围者的文件堆里,和那天上午早些时候的另外三份资料放在一起。
下一位志愿者请进。
劳拉喊道,同时在记事本里找空白页。她听到身后的门那儿传来一阵拖沓的脚步声,有摩擦声、拖着步子的声音……
没错,就是摩擦声、拖着步子的声音。这声音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也勾起了她的回忆。这声音让她想起妈妈以前在宾夕法尼亚州家里那咯吱作响的木地板上蹒跚而行的样子
——
至少,是妈妈在确诊到去世之间那几年走路的样子。劳拉十岁生日那天也是妈妈的葬礼,而她对那场葬礼唯一的记忆就是讨厌当时下雨了。
劳拉转过身面对那拖沓的脚步声,当然,新来的人不是雷吉娜布兰迪;差不多三十年前,肌萎缩侧索硬化症就已经让她解脱了。但这个新来的人走路时那种脚步不稳的样子,显示出她因严重神经损伤而导致的协调性很差。这位一瘸一拐的女士拄着一根弯曲的拐杖,拐杖晃得几乎和她自己一样厉害;劳拉立刻站起身来帮忙。
请让我来。
劳拉开口说道,但那位女士骄傲地挥了挥手,拒绝了她的帮助。
这根旧拐杖还从没让我失望过呢。
她说着,重重地在椅子上坐下。
你坐得舒服吗
劳拉问道。
女士喘着粗气点了点头。还不错,可以开始了。
她喘着气说,但她的呼吸已经没那么沉重、没那么吃力了。
劳拉开始初步观察:这位女士的麻痹似乎影响到了腿部和躯干,但手臂相对稳定些
——
她拄着拐杖的样子就证明了这一点。接着,劳拉的目光落在女士脸上和脖子上那道很深、很平滑的伤疤上,伤疤一直延伸到她上衣的领口处。那就不是遗传的,劳拉心想。很可能是由急性损伤引起的。这时,她的目光落在女士眼角的鱼尾纹、鼻唇沟以及那几缕夹杂在凌乱头发里的灰白头发上。劳拉皱起了眉头。
我是布兰迪医生;感谢你自愿来和我们交流。请尽量清晰地对着麦克风说话。
劳拉说着,背诵着她准备好的开场白。然后她伸手去拿那叠交上来的资料,抓住钉在一起的资料角,一份一份地翻看。
你叫什么名字
劳拉问道。
亚历山德拉哈蒙。
女士回答道,已经缓过气来了。
哈蒙女士,你多大年纪了
劳拉边问,边翻找着标有哈蒙名字的资料。
上个月刚六十三岁。
劳拉抿了抿嘴唇。我能看出你有神经损伤,这没错,但报名表格上应该已经很清楚地标明了我们所期望的候选人年龄范围……
不是我要参与,
亚历山德拉说,是为我儿子。
劳拉从资料上抬起头来。嗯,那么,如果他已成年,我们需要他本人自愿参与,因为这种……
侵入性的治疗当然需要明确的同意书。
我是他法庭指定的全权监护人,因为他被认定无法自己做出医疗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