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终连一句再见都显得多余。
2
先生,您的香槟。
空姐温柔的声音将我从恍惚中惊醒。
我道谢接过高脚杯,冰凉的触感让我意识到自己掌心有多烫。
机舱外云海翻腾,就像我脑海中不断闪回的往事。
十五岁那年秋天,我第一次见到柳如山。
孤儿院的会客室总是弥漫着一股霉味。
那天我因为解出了院长儿子不会的奥数题,又被关进了储藏室。
门被推开时,我正蜷缩在角落数着墙上的裂缝。
你就是沈知书
逆光中,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口。
我眯起眼睛,看见一个穿着考究的中年男人。
他的目光锐利得像能剖开我的头骨。
听说你自学完了高中课程
他走进来,皮鞋踩在老旧地板上发出令人不安的吱呀声。
我警惕地点头。
上一个对我感兴趣的访客,在发现我能心算微积分后,想把我卖给地下赌场当人肉计算器。
柳如山突然掏出一张纸:解这道题。
那是一道连大学生都未必能解出的偏微分方程。
二十分钟后,当我写下最后一个步骤时,他的眼睛亮了起来。
从今天起,你的学费生活费由我负责。
他收起纸张:条件是毕业后为我工作十年。
就这样,我的人生被一纸合约买断。
大学四年,柳如山把我培养成他想要的样子,精通七国语言,熟悉国际商法,能在半小时内拆解任何一家上市公司的财报。
我毕业后我直接进入柳氏集团,成为他最得力的助手。
也是在那里,我遇见了柳如烟。
这是我女儿,以后你协助她工作。
柳如山介绍得轻描淡写,仿佛在展示一件新购置的办公设备。
柳如烟当时刚从沃顿商学院毕业,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套装,长发束成一丝不苟的马尾。
她伸出手:久仰沈总监大名。
我们的手指短暂相触,她立刻抽回手,仿佛碰到了什么脏东西。
沈知书以后就是你的人了。
柳如山说这话时,眼睛盯着季度报表。
好好用。
柳如烟冷笑一声:又一个爸爸的监视器
我没说话。
那时候我就知道,在柳家父女之间,我永远只会是一件工具。
三年后,柳如山确诊肝癌晚期。
病床前,他枯瘦的手抓住我的手腕:知书,替我守护她。
我看着他浑浊的眼睛:我会用生命去保护她,报答您这些年对我的培养。
这句话让一旁的柳如烟猛地抬头,眼神像刀子般扎在我身上。
一周后,我们在民政局领了证。
没有婚礼,没有戒指,甚至没有拥抱。
摄影师勉强拍了一张合影,柳如烟站在离我半米远的地方,表情像是在参加葬礼。
别误会,这只是权宜之计。
走出民政局时,她冷冰冰地说:爸爸怕他走后二叔三叔会抢走公司。你需要我的姓氏,我需要你的脑子。
我沉默地点头。
那天的阳光很好,照得结婚证上的烫金字闪闪发亮。
……
飞机突然遇到气流颠簸,香槟洒在我手背上。
冰凉的液体顺着皮肤滑落,像极了柳如山去世那晚,柳如烟脸上无声的泪水。
那是我唯一一次看见她哭。
需要毛巾吗
空姐关切地问。
我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