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十年》
1
二〇〇五年·秋
图书馆顶楼的风卷着梧桐叶掠过窗台时,林晚秋正踮脚够书架顶层的《西方音乐史》。白衬衫袖口滑到肘弯,露出细瘦的手腕,指尖还差三厘米才能触到书脊。身后突然伸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浅灰色卫衣袖口蹭过她的发梢,带着雪松味的洗衣液清香。
给。
男生把书递到她面前,指尖在书脊上敲了敲:这章讲格里高利圣咏,期末考重点。镜片后的眼睛弯成月牙,是上周在吉他社见过的大二学长,叫陈墨。
晚秋慌忙接过书,耳尖发烫。她记得第一次去社团招新,陈墨抱着把原木色吉他坐在角落,低低地唱《十年》。如果那两个字没有颤抖……他低头拨弦时,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腕骨处有淡青色的血管轻轻跳动。
谢、谢谢学长。她捏紧书脊,指腹摩挲着烫金书名。陈墨已经转身去看旁边的音乐杂志,卫衣帽子滑下来半遮住头发。晚秋注意到他牛仔裤膝盖处磨出毛边,球鞋沾着不知道哪里蹭来的颜料——大概是刚从画室过来,听说他是美术系的,课余时间给乐队画海报。
顶楼的阳光斜斜切进来,在两人脚边投下交错的影子。晚秋听见自己心跳如鼓,忽然想起昨晚在宿舍,室友小薇指着社团合照说:看见那个弹吉他的学长没听说他高中就组过乐队,主唱特别喜欢陈奕迅,可惜毕业就解散了。
晚秋,要不要去听
tonight
咖啡吧的演出陈墨突然转身,杂志卷成筒敲着掌心,我们乐队今晚排练,缺个键盘手。他镜片后的眼睛亮晶晶的,像盛着细碎的星子,上次看你弹《卡农》,指法很稳。
咖啡吧的灯光裹着烟草味和拿铁的焦香,晚秋坐在旧电子琴前,指尖触到琴键时还在发抖。陈墨坐在斜前方,吉他背带松松垮在肩上,正和贝斯手调弦。暖黄的灯光给他的侧颜镀上金边,喉结随着哼唱轻轻滚动:十年之前,我不认识你,你不属于我……
突然有人推门进来,风铃叮当响成一片。穿皮衣的男生抱着把电吉他大步流星走来,冲陈墨吹了声口哨:墨哥,主唱来不了,你顶上
陈墨抬头笑骂:滚,我唱歌跟锯木头似的。话虽这么说,却把吉他往肩带里扯了扯,冲晚秋眨眨眼:待会儿
节奏稳住,副歌部分拖两拍。
他开口的瞬间,晚秋指尖差点按错键。沙哑的嗓音像浸了秋夜的露,在十年两个字上轻轻打了个颤。她看见他垂眸拨弦,指腹在琴弦上碾出红痕,突然想起小薇说过,他前女友是主唱,分手后乐队就散了。
演出结束时已经过了零点,陈墨蹲在路边给她拦出租车。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忽然抬头说:其实你弹错了三个小节。见晚秋慌了神,又笑着摆手:不过没关系,《十年》本来就该有点破绽,太完美了反而不像故事。
出租车在夜色里驶离时,晚秋贴着车窗往后看。陈墨站在路灯下挥手,卫衣帽子被风吹得歪向一边,像只笨拙的企鹅。她忽然想起图书馆顶楼的阳光,想起他递书时手腕上的雪松味,心脏又开始不听话地狂跳。
2
二〇〇六年·春
三月的雨巷飘着细雪,晚秋抱着琴谱往画室跑,转角撞上抱着画架的陈墨。画架上的画布还没干,青灰色的天空下,穿白衬衫的女孩抱着吉他坐在屋顶,脚边散落着梧桐叶——是她。
你、你画我晚秋盯着画布上自己的侧影,耳尖渐渐发烫。陈墨慌忙扶住差点倒地的画架,耳后根红得比颜料盒里的朱砂还要鲜艳:随便画着玩的,别在意。
画室里飘着松节油的气味,陈墨蹲在地上调色,晚秋坐在窗边翻琴谱。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里漏进来,在他背上织出金色的条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