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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他猛回头,只见人潮汹涌,哪还寻得见拍肩人。那只粗糙的手掌与声音分明来自同向而行的路人。他发疯般拨开人群,抓住四五个路人的衣袖追问:是你拍我的肩膀吗最终有个戴鸭舌帽的男子讪讪道:认错人了。便挣脱离去。

    许明远呆立街头,任凭人流冲刷。错失的机会如同指间沙,再也抓不回来了。

    到周一清晨,他已在提篮桥街蛰伏整整七日。楼梯口遇见房东时才惊觉时光飞逝。摸遍全身只剩两元银钱,他塞给房东:缺的五角子夜里补上。

    当夜他带回洗盘子挣的铜板。油腻的洗碗水泡得手指泛白起皱,但总算凑足了房租。此后几日,他陆续吃遍街上所有饭铺,逛完每家店铺,却无人认得这张脸。

    阁楼里,街灯将窗影投在墙上,像个闪烁的牢笼。或许一开始就错了——提篮桥街不过是他偶然经过之地。他画了附近街巷草图研究,却因信息太少作罢。纸团滚到墙角,与另外十几个失败的方案作伴。

    洗碗挣的钱很快耗尽。靠跑堂偷偷塞的豆浆又撑过一日,但这并非长久之计。饥饿首日,他两腿发软地在街头游荡,胃里火烧火燎。

    最终他掏出那个金边珐琅烟盒——自从在提篮桥街被砸晕后就莫名出现在口袋里的物件。为免沈静淑担心,他一直随身携带。如今这是唯一值钱的家当了。

    提篮桥街没有当铺,他走到相邻的茂海路上,推开永昌当的雕花木门。铺子里樟脑丸气味刺鼻,空无一人。

    生意来哉。内室传来吴语口音。当铺老板踱到柜台后,眯眼打量他。

    许明远递过烟盒。老板竟说:又来当哉这话如闪电劈开黑暗。

    上趟...也是在此处当的许明远声音发颤。他佯装健忘,上海滩当铺都生得差不多。

    老板嗤笑:记得清爽。连当三趟哉。他指着烟盒内侧一处蚀痕,上趟吵相骂,非讲是十四K包银,我只出四块洋钿。

    可有当票存根许明远急问。

    老板翻出账册:四月十八日,黑珐琅包银烟盒一只,当洋四元。存根上签着乔治·威廉斯,地址写茂海路七百零五号。

    这化名拙劣如儿戏。更蹊跷的是,茂海路上七百零三号隔壁便是七百零七号——中间是家龙泉池澡堂,哪来什么七百零五号

    希望之门刚开条缝,又重重关上。许明远攥着烟盒冲出当铺,耳边还回荡着老板的骂声。暮色中,他站在澡堂门口,望着龙泉池三个褪色大字,不知该哭该笑。

    但这至少证明一件事:他与提篮桥街确有瓜葛。当铺老板的指认,如同黑屋透进的第一线微光。

    许明远数了数兜里的钱——三美元七十美分,折合成银元约莫五块二角。在物价飞涨的上海滩,这点钱连三天都撑不过。他机械地沿着提篮桥街踱步,不再以日月计时,而是用铜板的消耗计算光阴。

    行至瓦特街口时,街上人流突然如退潮般涌向乔丹街方向。远处消防车的警笛与人群尖叫混作一团。往常这种热闹他绝不凑趣,但此刻空旷的街道已无寻觅线索的可能,只得慢吞吞跟过去。

    两个街区外,蓝灰色烟柱腾空而起。人群在警戒线外筑起人墙,像极了当年他与沈静淑看庙会时的场景。许明远站在外围,忽然一团黏糊东西砸中肩膀——是顶楼窗口小孩挤落的橘子皮。

    他仰头怒视,那张因营养不良而凹陷的脸在阳光下格外醒目。四楼窗口,一个穿绛紫旗袍的女人正探出大半个身子,涂着丹蔻的手指突然指向他:

    丹尼!

    这声尖叫穿透嘈杂,如利刃劈开记忆迷雾。许明远浑身血液瞬间凝固——帽子内衬DN的缩写终于有了答案。

    窗口的女人已转身消失。而街角处,灰衣人熟悉的轮廓正挤过人群。许明远此刻同时面临两种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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