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既将被故人认出,又将被仇敌发现。
命运之门在生死夹缝中,终于裂开一道细缝。
许明远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每层窗口,最终锁定二楼正中——那里刚空出的位置证明确实有人。耳膜仍在震颤,那声丹确凿无疑是冲他而来。讽刺的是,他日日徘徊提篮桥街,却从未拐进相邻的瓦特街。
约莫一分半钟后,楼门砰地弹开。一个穿绛紫旗袍的女子箭步冲到他面前。她褐色眼眸里蓄满将坠未坠的泪水,手帕掩面的间隙,许明远得以打量她:身量比寻常女子高挑,发梢恰到他耳垂,棕发在夕照下泛着茶色光泽。
丹尼!她压低声音,你疯了大白天在街上晃悠未等他回应,便拽着他袖子往楼道里拖。她指尖发颤,力道却不容抗拒。
进到昏暗过道,女子突然攥拳捶他胸口。可恶的坏蛋!拳头落得又急又轻,为什么我偏偏这么爱你这矛盾举动让许明远心惊——他究竟对这位姑娘做过什么
楼上传来脚步声,她立刻将他推进楼梯下的死角。两人蜷缩在蛛网密布的阴影里,她呼出的热气带着栀子香水味。你现在住哪儿得知是提篮桥街十五号二楼后,她急道:我收拾完就溜过去。你快走!
临别时她拽低他的帽檐,那个敷衍的吻像在完成某种仪式。许明远走出楼道时,听见她木屐踏在楼梯上的脆响。
拐进提篮桥街后,他步伐前所未有地轻快。那些慢腾腾逡巡的日子结束了。虽然仍不知女子身份,但丹尼这个化名已如钥匙,即将打开记忆的牢门。
提篮桥街十五号的阁楼里,许明远盯着斑驳的天花板。女子口中的他们是谁她又是他过往中的什么角色窗外的暮色越来越深,答案或许正随着她的脚步越来越近。
煤气灯的火苗跳了四个时辰,墙上投下的光影如不安的灵魂。许明远第三次拧开水龙头又关上时,终于听见楼梯间的木屐声。
丹。门外传来气音。
他抵着门缝问:谁
我。这回答让他苦笑。开门瞬间,穿绛紫旗袍的女子已闪身而入,琥珀色眸子在灯光下灼灼发亮。
相好太多,记不清了她将小皮箱和几个纸袋扔在地上,除了房东,我可是头一个登门的。这话戳得他心头一颤——沈静淑的名字像根刺扎在喉头。
她带来的煤油炉、罐头食品堆满壁架。别再出门了。她背对着他整理物品,影子在墙上拉得老长,他们不会罢休的。
他们——这个词让许明远太阳穴突突直跳。趁她弯腰时,他悄悄翻检她的手袋,却找不到任何姓名线索。
她突然贴上来摆弄他的衣领:丹尼,你变了不少。指尖掠过他新长的胡茬,说话也躲躲闪闪的。
窗外传来汽笛声。她将头靠在他胸前,发丝间的栀子香扑面而来:就算哪天来敲门你已不在,我仍只要你。这话里藏着多少往事许明远只能含糊应道:会找到办法的。
姐姐差点听见我喊你。她突然说,好在孩子在洗澡...至此他拼凑出信息:瓦特街的公寓是她姐姐家,而她来自别处——那个搭早班火车一小时十分钟可达的地方。
熄灯后,他装作不经意问:火车在几号站台
十七号站台,你坐过多少回了。她嘟囔着,完全不知这信息对他的价值。当她在黑暗中缠上来时,他满脑子却在计算:六点发车,下层十七号站台,一小时十分钟车程。
黎明前她悄然离去,留的字条上终于揭晓姓名:
下周四再来。
柳如烟
原来她叫柳如烟。许明远对着晨光举起纸条,仿佛握着一把通往过去的钥匙,却不知该插进哪扇门的锁孔。
对逃亡者而言,北火车站如同刀尖起舞。清晨五点四十五分,许明远将呢帽压到眉骨,竖起的衣领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