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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不扶着老树疙瘩捯气儿。回头一瞅——野林子死寂,草稞子不响了,连绿头蝇的嗡嗡声都没了。

    俺一边警惕地张望着四下,一边紧着碎步往家的方向赶。

    再走到离家约莫十丈远的地界,俺又猫着腰瞅了遍周遭,一猫腰蹿到木板门前。

    因着爹娘都下地做活,俺自家揣着钥匙,俺麻利地捅开门闩,闪身钻进屋子,反手将门栓插得严严实实。

    呼——

    俺捯着气,好不容易摆脱了。

    寻思着得赶紧给栓柱打电话报信,正脱了破草鞋要往炕席上爬,忽听得门板子外头有窸窸窣窣响动。

    !

    俺半弓着身子僵在原地,眼珠子直勾勾瞪着木板门上的磨砂玻璃。这木门上有块磨砂玻璃,眼下磨砂玻璃里——影影绰绰的映出个佝偻的身形。

    那麻脸婆娘就立在离俺不到三尺远的门槛外!

    俺憋着气,连眼皮都不敢眨。倒不如说是被吓丢了魂,活像被黄皮子盯上的鸡,只能干瞪着玻璃上那团黑魆魆的影。

    约莫半炷香工夫,那影子纹丝不动。

    她莫不是瞅见俺猫进来了

    正想着,玻璃窗外头慢悠悠探出条枯树枝似的胳膊。一条生锈的铁签伸进门缝,正在挑门闩,发出咔哒,咔哒的细响。

    俺的胸口突突直跳,浑身都在打颤。那婆娘试了一会,没挑开门闩,又慢吞吞缩回胳膊,木头桩子似的戳在门口。

    俺后脊梁沟子洇湿一片,连脚底板都钉死在原地。

    冷不丁那影子矮了半截——麻脸婆娘竟蹲下身,将左耳朵死死贴在玻璃上。月婆子的清辉里,玻璃上映出个耳朵的形状,活似夜枭蹲在枝头听响。

    俺吓得苦胆水直往嗓子眼泛,心脏快要从肋巴骨里蹦出来。连自家呼哧带喘的动静都嫌响,生怕叫外头的主听出端倪。

    约莫三炷香工夫,那耳朵忽地一缩。玻璃上的黑影晃晃悠悠退后,渐渐淡在月光里。

    走了俺半点不敢放松。保不齐这婆娘猫在草窠里窥探,又或是早摸清俺躲在屋里。若叫她瞅见俺钻进这屋,定要绕着土墙转悠。

    俺轻手轻脚褪了草鞋,光着脚摸黑往西厢房挪。豆油灯是万万不敢点的,火星子一亮,可不就是给她指路

    俺抄起电话,凭着记性拨了栓柱家的号码。三声铃响后,那头传来闷声:哪个

    栓柱哥!坏事了!那麻脸婆娘摸到俺家门口了!俺压着嗓门,指甲掐进老榆木桌沿,眼瞅着要破门!

    啥说清楚!电话那头栓柱的声气也紧了。

    那疯魔婆子正在俺家门前转悠!你快带乡里治安员来!

    你先稳住!门窗都闩死了

    闩是闩了,可那婆娘方才把耳朵贴在玻璃上听响!

    你先把各屋的窗户再插一遍,俺这就去乡里叫人!

    撂下电话,俺摸着黑往茅房去。月光从窗户缝里漏进来,照得老树疙瘩影子张牙舞爪。每走一步,草窠里的蛐蛐儿就叫唤一声,震得人后脊梁毛直炸。

    当然,俺没点家里的豆油灯,只猫着腰,拿身子贴着土墙往茅房摸。

    俺先轻手轻脚合上茅房的磨砂玻璃窗,没发出半点响动。接着是隔壁的澡房,窗户门闩插得严实实。摸到西厢房时,月亮婆子的光正照在玻璃窗上——左边窗根子底下扒着个影影绰绰的黑影,活像只壁虎。

    那麻脸婆娘把脸贴在窗户上,手指头蜷成筒,眼珠子恨不得钻透窗棂。屋里黑,外头亮堂,照得她肋巴骨都显出形来。俺膝盖直打颤,缩成团蹲在炕席边上。玻璃窗被刮得吱啦吱啦响,像是锈钉在挠心窝。

    忽地那婆娘扭身蹽了,苇子塘边的土道上晃着红灯笼。到底是乡里治安所的驴车来了!俺瘫在炕席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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