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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痕。俺脑袋里翻腾着,想说些啥,话到嘴边又咽了。

    栓柱拿树枝在土坷垃上划拉:她要是真恨透了咱,早该在上山道上摆些血糊肉了。这话听着像在宽俺的心。末了他又补了句:她在村塾附近转悠,许是寻相片里那女娃哩

    倒也是...俺揪着粗布领子应声,这话倒像说给他自己听的。月亮婆子的清辉照着俺俩蜷在草窠里的相,活脱脱两只吓破胆的蛐蛐儿。

    栓柱八成也慌,可眼下实在没辙,俺俩便扯着嗓子壮胆:那麻脸婆娘早把咱忘脑后了!

    保准连咱的学生证都记岔了!

    白害怕了这些日子!

    赶明儿非找她报仇不可!

    夜风卷着野林子的腥膻气掠过,草稞子响动又叫俺膝盖打起颤。可嘴上仍放着狠话,仿佛这般嚷着,就能把钉进老树疙瘩的铁钉吓褪了锈。

    俺们互相逞强。

    某种意义上,更接近于互相打气。

    俺们在那儿扯了一会儿闲话,说了些麻脸婆娘的腌臜话头。

    天光暗下来,俺们合计着该回家了。

    到了和栓柱分道的岔口,俺说:明儿散学后,去瞅瞅铁蛋吧!

    中!就这么定了!俺们装出欢喜的模样,挥挥手分别。

    俺胸口松快了些。

    是了……就像栓柱说的,那麻脸婆娘兴许早把俺们忘到脑后了……俺反复念叨着,像给自己下咒似的。

    俺脚底生风,踢着硬土坷垃往家走。

    抬头望天,月婆子的清辉洒得四野通亮,星子密密麻麻,野林子上头的夜空净得像水洗过。

    先前被麻脸婆娘的事吓成个怂货,这会儿想想,真臊得慌。

    快到家时,忽地想起今儿有想看的连环画,俺撒丫子往家蹽。

    草稞子被踩得簌簌响,声儿在夜道上荡得老远。

    簌簌……簌簌……这夜静得能听见耗子打洞。

    簌簌……嗯

    簌簌……除了俺的动静,后头咋还有别的草稞子响

    俺猛一回头。

    黑黢黢的野林子影里,啥也瞅不清,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兴许是俺魔怔了。

    俺骂自个儿窝囊,又埋头往前蹽。

    簌簌……簌簌……不对,真有人!

    俺刹住脚,抻长脖子往后瞅。

    ……还是没人。

    可俺分明听见,那声儿就混在俺的脚步声里,跟催命似的贴在后脊梁!

    莫不是俺也像铁蛋那样,叫麻脸婆娘逼得脑仁里生了癔症

    俺杵在原地,眼珠子快瞪出眶。

    胸口突突地跳,活像胸口揣了只吓破胆的蛐蛐儿。

    离家十来步远时,俺看见后面的土墙根下,有团黑影猫在破木箱子后头。

    她是在躲藏。

    月婆子的光晕里瞧不清楚,可那件粗布外褂的轮廓,扎眼得很!

    俺脑仁嗡地炸了,浑身的血都往天灵盖冲。

    麻脸婆娘!麻脸婆娘!这四个字在俺喉咙里翻江倒海,俺差点把胆汁呕出来。

    腿肚子打着颤,可下一瞬,脑仁里有个声儿炸雷似的吼:蹽!豁出命蹽!

    俺蹽得比野林子里的黑瞎子还疯,耳畔只剩呼哧带喘和风声。

    眼瞅着家就在前头,再蹽十步就到了!

    好!能跑掉!

    !!!

    脑仁里忽地劈过一道闪——要这么蹽回家,麻脸婆娘不就知道俺家的住址了

    俺牙一咬,蹽过家门,拐进野林子后头七扭八歪的羊肠小道。

    为甩掉后头的催命鬼,俺漫天地乱蹽了约莫三炷香工夫。

    最后蹽得肋巴骨生疼,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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