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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远了。正中午时爹踩着碎步回屋,怕是昨儿个的事叫他胸口突突直跳。西厢房里,娘在灶台前搅着玉米糊糊,爹攥着晚报闷声不言语,家里静得能听见蛐蛐儿扑棱。

    那天夜里,月亮婆子的清辉刚爬上炕席,木板门前突然炸了街似的嚎:站住!接着是那催命的啊!啊!声,活似索命无常来勾魂。全家跟踩了热鏊子似的蹦起来,爹猫着腰往木板门前蹽。娘把俺箍在粗布外褂里,听着门口的响动。

    别动!老实点!再扑腾,电棍伺候!外头已经乱成一锅粥,犬牙呲咧的嚎叫混着草稞子哗啦啦响。俺后槽牙硌得生疼,脑仁里尽是野林子血糊肉的模样。

    这时候,俺才醒过神来是乡里治安员!把麻脸婆娘逮住了!

    那麻脸婆娘扯着嗓子喊,鬼哭狼嚎似的。

    俺膝盖直打颤,瘫在娘怀里动弹不得。当家的踩着碎步回屋,拿袖子给俺抹汗:总算抓着现行了,外头的治安员要你出去认认,可是在后山撞见的那人

    俺嗓门都劈了,胸口突突直跳,却想着这桩糟心事总该到头了。俺闷声应了句嗯,俺扶着土坯墙皮往木门前挪。

    外头炸了街似的嚎:天杀的!都来作践俺!那声气吓得俺脚底打滑,当家的赶紧扶住俺肩膀。磨砂玻璃的木门前,两个治安员正按着麻脸婆娘的膀子。

    俺脑仁里嗡嗡作响,只敢瞅着草窠里的碎土坷垃。当家的在后头拍俺脊梁,俺才颤着声抬起眼皮。

    那婆娘叫治安员按得下巴颏蹭地,眼珠子鼓得像癞蛤蟆,涎水顺着嘴角流到地上。粗布外褂扯得七零八落,头发乱得像草窠里的蛐蛐儿窝。俺叫无常来索你们命!俺叫无常来索你们命!她撕心裂肺地嚎,挣得治安员差点脱了手。

    这人是你在后山撞见的那位吗治安员问俺。俺喉咙里像塞了团油渍布头,只把头点了点。铁链子哗啦套上她腕子时,婆娘突然挣开,脑门子上的红疙瘩洇着脓水:你们不得好死!你们不得好死!

    俺们随治安员到了治安所,治安员从案卷里翻出一份卷宗,上头用写着俺的名字。俺后脊梁沟子洇湿一片。娘搂着俺哭成泪人,粗布领子蹭得俺腮帮子生疼。

    治安员闷声说开:这婆娘原是南山坳的,当家的和崽子坐驴车的时候撞没了......那年为避让个蹿道的丫头片子,自家撞上老树疙瘩......

    俺听着这话头,胸口像叫人钉了锈钉。那婆娘眼窝子黑洞洞的,看着瘆人。治安员又说:然后她就魔怔了,天天往那丫头家泼泔水汤子......

    ◇

    俺蜷着身子在炕席上烙饼似的翻腾到天明。五年光景打马过,栓柱和铁蛋早从村塾毕了业,各奔东西讨生活。可每回瞅见木板门上的磨砂玻璃窗,总觉着外头草窠里猫着个黑魆魆的影。

    伏天的晌午,俺正蹲在家里头剥豆子,电话突然响了起来。铁蛋那闷葫芦似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栓柱哥!

    俺拿袖口抹了把汗,听着这五年没听过的声儿。铁蛋在电话里呼哧带喘地说他骑自行车摔断了腿,如今在卫生所躺着。俺故意拿话刺他:骑自行车都能摔成这熊样你可真给咱村塾五年级三班丢人!

    铁蛋突然压低嗓门:你还记得那年伏天在野林子撞见的麻脸婆娘不俺膝盖直打颤,手里攥着的豆子撒了一地。那婆娘蜡黄的脸皮子,还有她拿锤子钉进老树疙瘩里的钉子,记忆一点点浮现出来。

    每天夜里过了戌时,总有个清洁工猫在俺粗布帐外头......铁蛋的话让俺后脊梁毛都炸了。木门仿佛又响起了锈钉挠心窝的声,那年俺们三个蓝布衫后生豁出命蹽出野林子时,裤裆都叫腥膻气洇透了。

    俺紧着碎步往卫生所赶,手里提着果篮。月亮婆子的光泼在黄土道上。赶到卫生所,六张病床上都躺着病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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