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然认得这个声音。
三日前在临邛酒肆,正是这个声音的主人用十金买下他仿作的《子曰赋》。
彼时他以为对方是长安来的书商。
我拾起滚落脚边的金丝楠木盒,盒底朱砂印鉴赫然是临邛县衙的朱雀纹。
县衙上月刚批给主簿家三处盐井,批文上盖的便是这方如律令官印。
原来司马先生与县衙交情匪浅。
我用绢帕裹住木盒递给青衣小厮,
烦请送回主簿府上,就说......
商人突然击掌大笑,震得茶棚茅草簌簌落灰。
他摘下斗笠的瞬间,我望着那道横贯左眉的刀疤怔住。
这哪是什么商贾,分明是乐阳公主府第一谋士--公孙诡!
卓娘子可愿与老夫赌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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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诡从怀中掏出鎏金错银的《上云赋》卷轴,此卷轴乃珍藏稀品价值千金
听闻令尊珍藏的《盐铁论》,能抵三座盐井。为表诚意,首次见面特此奉上薄礼。
司马相衍突然扑向焦尾琴,琴身夹层里的步摇叮咚作响。
他颤抖着拨动琴弦:文淑莫听这商人胡言,这种好东西不能随意给他人......
余光瞥见司马相衍颤抖的指尖,突然想起前世他纳妾时的嚣张模样:
文淑新得了对翡翠耳珰,可惜美貌不及当年。那不如赠予我的美妾吧!
是吗
我按住琴弦,焦尾琴发出颤声,
公孙诡将卷轴双手奉上,
卓娘子若能借阅令尊珍藏的《盐铁论》残篇,乐阳府愿以长安东市三间酒肆相赠。
山涧忽起狂风,卷着杜鹃花瓣掠过颤声的琴弦。
好,公孙先生,改日会将《盐铁论》的卷轴送到乐阳公主府上。
公孙诡笑眯眯得递过来另一款卷轴,
在下还有一事需要姑娘相助。乐阳公主殿下非常欣赏姑娘的才华,能否为公主写赋
当然可以!
说着,公孙先生打开卷轴铺在青石板上,并向我呈上笔墨纸砚
司马相衍突然按住砚台,他腕间青筋暴起如挣扎的蛇:
文淑,你休要听这人胡言......
你在怕什么
怕我写出其东则有蕙圃,衡兰芷若还是怕我补上于是楚王乃登阳云之台这种佳句夺了你的势头
话落,公孙诡手中茶盏掉地而裂,然后传来阵阵夸赞声
妙!实在是妙!卓姑娘的才华果然名不虚传!
这两句正是《子曰赋》缺失的核心,半月前乐阳公主从淮南王府重金购得的残卷里,唯独少了云梦泽这段。
山风裹着松烟墨香掠过缣帛,我笔下陡然生风。
前世无数个寒夜,我在司马相衍鼾声中就着残烛推敲赋文。
他总说女子不必懂这些,却在我写出蕙圃衡兰的清晨,将竹简藏进装青梅酒的陶瓮。
其土则丹青赭垩,雌黄白坿。
笔锋转折处,我故意漏写半句。
余光瞥见司马相衍长舒一口气,他果然如前世般伸手欲指正:
此处当有锡碧金银四字......
狼毫突然横扫,墨迹如剑劈开缣帛:
其石则赤玉玫瑰,琳珉昆吾——
我刻意提高声调,
司马先生觉得,可比得过临邛县衙后院的太湖石
围观的人群爆发出哄笑。
临邛县令私运太湖石修葺别院,上月刚被御史弹劾。
公孙诡抚掌大笑时,我笔走龙蛇写下最后一句:剸诸之伦,手格此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