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萌宝寻亲

    墙纸剥落的出租屋里，柳如烟蹲在洗手台前冲洗工作制服。泛黄的搓衣板边沿磨得发亮，混着消毒水味的泡沫漫过她开裂的指尖，在瓷砖上拖出蜿蜒的水痕。

    妈妈，萌萌今天帮王奶奶穿完了所有的烤串！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轻响，五岁的顾萌萌踮脚把帆布包挂在门后。她粉色书包肩带断过三次，现在用彩色皮筋绑着蝴蝶结，衬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背带裤。

    顾甜甜从旧冰箱里捧出凉好的绿豆汤，塑料杯底的裂口用透明胶带缠了三圈。盛夏的夕阳透过防盗网斜斜切进来，在斑驳墙面上划出金色的栅栏。

    萌萌真棒。柳如烟用围裙擦干手，接过女儿递来的铝饭盒。冰鲜市场的临时工总把卖剩的海鲜尾货塞给她，此刻盒子里的鱿鱼须混着碎冰碴，腥气顺着领口钻进她发酸的肩颈。

    窗外忽然传来孩童的笑闹，两个小脑袋不约而同贴到窗边。楼下花坛旁，穿蓬蓬裙的小姑娘正被父亲举过头顶，三色堇花瓣落在她飞扬的发梢。

    爸爸说周末带我去坐摩天轮！幼儿园同学的炫耀声透过纱窗飘进来。顾甜甜突然挺直后背，学着小班长昂起下巴：我爸爸是开大轮船的船长，比摩天轮还高！

    柳如烟搅动汤匙的手一颤，滚烫的汤水溅在虎口的烫伤上。那条两指宽的疤痕是去年除夕夜留下的，萌萌发高烧时打翻药罐，她徒手去抓碎瓷片的后果。

    妈妈，我们其实见过爸爸对不对顾萌萌突然趴在旧皮箱上。箱角露出半张泛黄的工作证，照片上穿酒店制服的少女眉眼清秀，胸牌编号被摩挲得模糊不清。

    柳如烟慌忙合上箱盖，塑料锁扣发出刺耳的咔嗒声。儿童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仿佛渗进骨髓——六年前她攥着诊断书蜷缩在长椅上，B超单上的双胎妊娠像扎进掌心的玻璃渣。

    爸爸在最高的楼里修星星。顾甜甜把蜡笔画贴在霉点斑斑的墙壁上，画里西装男人踩着云梯，手中的扳手正拧着一颗歪扭的银月，昨天陈叔叔说，爸爸在帝豪集团当工程师。她鲜少露出这样骄傲的神情，连缺失的门牙都闪着光。

    蟋蟀开始在墙根鸣叫时，柳如烟蹲在巷口路灯下钉鞋跟。萌萌的凉鞋带断了三次，胶水粘合的痕迹像丑陋的蜈蚣。五金店老板从铁窗递出钉子：离婚的女人带俩孩子不容易啊。

    她含糊地应着，咬住皮筋束起散落的发梢。额角那道浅疤在月光下泛着白，是六年前雨夜护着醉酒男人躲车时留下的。急刹车的刺响至今仍在梦里回荡，混合着威士忌灼烧喉管的热度。

    妈妈快看！甜甜举着捡来的楼盘广告页跑来，铜版纸上摩天大楼直入云霄，帝豪集团72层！和我的画一样高！她鼻尖沾着铅笔灰，数字7描了三遍依旧歪斜。

    柳如烟喉头突然发紧，记忆闪回那个暴雨倾盆的清晨。白金套房里，男人将湿透的工作证按在她掌心，腕表折射的冷光刺得她睁不开眼：我会负责。他吐字混着宿醉的沙哑，解开的领口露出锁骨处暗红胎记。

    墙角的老式挂钟突然敲响十下，惊醒了怔忡的柳如烟。萌萌不知何时抱着破洞的毛毯缩进她怀里，小脸枕着那叠海鲜市场结算单酣睡。发皱的纸页上，新添的医药费欠款像道狰狞的裂痕。

    甜甜，萌萌。她抚过两个女儿细软的额发，泪珠无声地砸在未结清的账单上，明天妈妈带你们去找爸爸，好不好

    暗红色的血珠忽然从鼻腔滴落，在她洗褪色的围裙上晕开点点梅痕。柳如烟慌忙仰头，月光照见她袖口内若隐若现的瘀紫——那是今早在冷库搬运冻货时，主管不小心按在门板上的痕迹。

    窗外的白玉兰暗香浮动，夜风掀起儿童画的一角。画纸上，穿西装的男人终于转过身来，胸口工牌闪烁着顾寒川三个字，在月光下粼粼如波。

    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