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人可敢相见
就够了,再多她要承受不住这份感情了。
人事音书把她打磨得太薄,经不起风吹草动。
陆端不敲门,不走,近乎执拗地站在她窗前,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只能站在那里,在心里描摹,几乎要站成一面风蚀残了的石碑。
却听到叹气似的一声:“云涯……”眼泪不自觉地滚出眼眶,掉在地上,依稀有玉珠跌落之声,她想立刻打开门,告诉他其实她一直在门后,也从来没有忘记过他。
为什么对我横眉冷眼,又要叫我的名字?为什么当初和我发誓要匡扶天下,现在又做弄权的佞幸?为什么站在我的门前不愿相见,又不肯让我离开?可是他们之间掺杂的东西太复杂了,从前是,现在也是。
无形的力量牵扯着她的手,将她禁锢在原地。
她也怕打开门看见一个丝毫不顾念旧情的陆端,就像她真切见到了的那个。
远处的鸡鸣裹着晨雾传过来了,人影变得暗淡,是因为太阳渐渐升起来,让影子消减。
轻轻的脚步声远离了门前,她浑身脱力,跌倒在地上。
跟着夫子学诗讲到“夜深忽梦少年事”,夫子泪光闪烁,他们几个少年人却不当回事,一个同学问夫子,为何琵琶女梦到少年事夜不能寐?夫子长叹一声,对着他们一群正直青春年少的学生们沉默。
她未曾开口,心中的疑惑却是相同的。
少年时是他们抱怨的早课晚课和策论文章,也是吃过三百遍已经腻味的荷花酥桂花糕,日子那样一天一天无聊地过下去。
她转过头,看见一边窗下正在苦思冥想的少年,以为他们的一生都会如同设想那样按部就班地走下去。
不知道是什么人在弹琴,廊下琵琶声窈然。
一个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午后,她下了学,走在皇城里,春色从高墙外面不可阻挡地翻越而进。
生机磅礴的一瞬间被她定格在记忆中。
转眼都成灰。
待到如今,她看懂了夫子当初的泪光,也知道琵琶女为何辗转难眠,她如今成了与他们一样的人。
代价这样大,让她回看那个午后的自己,竟觉得陌生得认不出。
她揪住衣摆,悄无声息,哭得肝肠寸断。
最不堪回首,少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