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满地狼藉和她僵立的身影。

    小花和铁柱不知何时已躲到她身后，小小的身子瑟瑟发抖，紧紧抓着她的裤腿，大气不敢出。

    “唉…”

    隔壁院墙上探出一个脑袋，是个面色蜡黄、约莫四十多岁的妇女，“林妹子，甭往心里去。

    李阎王刮地皮，谁家都躲不过。

    ”林秀僵硬地转过头，脖颈发出细微的、像锈住了一样的嘎吱声。

    她的目光涣散，空洞地落在墙头妇人的脸上，却又好像穿透了她，望向了某个虚无的远方。

    脸上肌肉费力地牵扯，试图挤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嘴角僵硬地上扬，眼底却是一片死寂的茫然。

    “您是…”她开口，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干涩嘶哑，带着显而易见的迟疑，“我…前些天摔着脑袋了，好多事…都模模糊糊的。

    ”“哎，可怜见的。

    ”赵寡妇叹了口气，那张蜡黄的脸上沟壑纵横，此刻却盛满了不加掩饰的同情。

    她麻利地从墙头翻下，几步走到林秀跟前，枯瘦的身影带着一股风尘仆仆的气息。

    她伸出那双指节粗大、布满裂口的手，将一把还沾着湿泥、散发着青草和苦涩混合气息的灰绿野菜塞进林秀冰凉的手中，“这是刚从坡上掐的马齿苋，还带着露水呢，能吃。

    ”野菜沉甸甸的，粗糙的叶片带着泥土的微凉触感，仿佛某种坚韧的生命力。

    “我男人姓赵，没了两年了，你喊我赵嫂子就行。

    ”她指了指自己，声音放低了些，带着同病相怜的温和，“看你家这光景…赶紧给娃们煮点啥垫垫吧，脸都饿绿了。

    ”那野菜的重量和微凉的触感，像一根针，扎破了林秀的麻木。

    她猛地攥紧野菜，像是抓住了一点实在的东西，混沌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她转身，几乎是踉跄着跑回昏暗的屋里，借着从破窗透进的微光，在贴身的衣兜里摸索片刻，掏出几颗用草纸小心翼翼包好的东西，又快步出来：“赵嫂子，等等。

    ”她把那个小纸包递过去，纸捻得很紧，“家里也没啥了，就剩这点甜头，您快拿着。

    ”赵寡妇愣住了，看着那不起眼的小纸包，迟疑地伸出手指。

    她小心地剥开草纸，露出里面几颗晶莹剔透、泛着微光的冰糖块。

    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用指甲小心翼翼地抠下一小块，放进嘴里。

    那纯粹的、久违的甜意瞬间在舌尖融化开，像一道暖流涌遍全身，她惊喜地低呼：“哎呀！这是…冰糖？老天爷，这可是金贵东西！”“嗯，留个念想。

    ”林秀苦涩地扯了扯嘴角，眼底的茫然退去些许，染上沉沉的疲惫，“往后日子难，咱们邻里邻居的，能帮衬就帮衬一把吧。

    ”送走了千恩万谢的赵寡妇，林秀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颓然坐在冰凉的门槛上。

    西斜的日头像个疲惫的红眼病人，奄奄一息地挂在山头，把她的影子拖得又细又长，孤零零地印在满是尘土的院子里，像一道随时会散去的青烟。

    远处传来生产队收工的铛铛钟声，一下，又一下，空旷而悠远，敲打在寂静的黄昏里，更显凄凉。

    晚风带来一丝寒意，卷起地上的浮土，混杂着若有若无的炊烟味，钻进鼻孔，涩涩的。

    “娘…”

    细弱的童音带着微颤，像秋风里最后一片枯叶，轻轻拂过林秀的膝盖。

    小花瘦小的身子紧紧依偎着她，小脑袋枕在粗糙的布料上，仰起的脸蛋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苍白，只有一双大眼睛，带着一丝怯生生的期盼，“晚上…还喝、喝那种清汤吗？”那所谓的“神仙汤”，不过是几片野菜叶子在浑浊的水里滚一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