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罢了。
林秀低头,指尖滑过女儿枯黄得像干草、还打着小卷儿的头发,那扎手的干涩感直刺心底。
酸涩瞬间涌上喉头,几乎要将她淹没,但随即被一股更蛮横的意志强行压下。
她深吸一口气,那口气带着尘土和绝望的味道,却在她胸腔里化作一股力量。
她猛地站起身,动作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拍了拍膝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补丁叠着补丁的旧裤子摩擦,发出“沙沙”的轻响,在寂静的院子里格外清晰:“喝!怎么不喝?不但喝,娘今晚给你们加料,弄点顶饿的!”夜幕像一块厚重的黑布,缓缓覆盖了整个村庄。
家家户户的窗户都暗了下去,只有林秀家那低矮的土坯房,破旧的木窗里,还顽强地透出一点豆大的、昏黄的光晕。
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跃着,在泥墙上投下摇曳的人影。
久违的、带着油脂和谷物混合的香气,小心翼翼地从门缝里溜出去,勾得人肚里的馋虫蠢蠢欲动。
林秀背对着油灯,身影被拉长,她将从随身空间里取出的几块硬邦邦的压缩饼干放在一块干净的石板上,用一截磨光的木棍费力地碾压着。
“咯吱…咯吱…”饼干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
她将饼干碎末倒进豁了口的瓦罐里,冲入滚烫的热水,快速搅拌,很快就成了一碗浓稠得几乎能立住筷子的糊糊。
然后,她将赵寡妇送的那把带着泥土清香的马齿苋仔细洗净,切得碎碎的,也倒进瓦罐里,咕嘟咕嘟地煮着。
野菜的青涩气息逐渐融入饼干的香甜,形成一种奇特的、却无疑充满诱惑的味道。
昏黄的油灯下,两个孩子围着小小的、坑洼不平的木桌,头几乎埋进面前的粗瓷碗里。
小花和铁柱的小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油光,不再是之前那种吓人的灰败。
他们顾不上烫,小口小口却又急切地吸溜着温热的糊糊,舌头仔细地舔着碗边,发出满足而细微的声响,生怕漏掉一丁点。
看着孩子们狼吞虎咽的样子,林秀悄悄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传来一阵刺痛,但这痛楚却让她感到异常清醒。
“一九六零年,饥荒年代…”
她走到门边,望着窗外沉沉的、不见星月的夜空,仿佛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这个陌生的世界宣战。
夜风从窗户的破洞里灌进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吹动了她额前的乱发。
她的眼神穿透黑暗,仿佛看到了前路密布的荆棘,但那眼底深处,却悄然燃起一簇倔强的、不肯熄灭的火苗,“一个活生生的现代灵魂,带着一个能存货的空间,难道还能被这点困难憋死?包吃包住还附赠俩娃的极限挑战是吧?行,老娘奉陪到底!”窗外,一弯瘦削的新月挂在光秃秃的树梢,清冷的月光洒在这个贫瘠、陌生却又开始变得真实的村庄上空。
无人知晓,这个小小的院落里,一个决心改变命运的灵魂,将在这片饥饿的土地上,搅动起怎样的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