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最珍贵的实验样本。
第二天寅时刚过,启明星还挂在天边,林秀就带着两个孩子摸黑出了门。
她给小雨腰上系了条布带,另一端拴在自己腰间;小川则挎着个破布袋,里面装着从公社偷拿的麻绳——那是上周帮书记誊写报表时,趁人不备从库房角落顺来的。
河岸上已经有人影晃动。
林秀加快脚步,布鞋踩在露水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远处传来"咔嚓"的树枝断裂声,她心头一紧——有人比她们更早。
"妈!"小川突然拽住她的衣角,指向河湾处。
五六个妇女围着一棵粗壮的榆树,最胖的那个正挥舞镰刀砍削枝条,碎叶簌簌落下。
林秀认出是住村东头的王婆子,去年冬天就是她举报林秀在窑洞后种蘑菇是"搞资本主义尾巴"。
"王婶,"林秀把小川往身后挡了挡,"给我们留点行吗?孩子太小"她故意让声音显得虚弱,手指悄悄掐了下小雨的屁股。
孩子"哇"地哭起来,哭声在寂静的河岸格外刺耳。
王婆子转过身,镰刀在晨光中闪着冷光。
她浮肿的脸上,眼白泛着病态的黄色:"军属了不起?"刀尖几乎戳到林秀鼻尖,"俺家三个娃都浮肿了!"她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凹陷的水肿——那是蛋白质严重缺乏的征兆。
林秀注意到树后闪过一个瘦小身影。
生产队会计的媳妇李金花正偷偷往篮子里塞榆钱,见人发现,立刻把篮子藏到身后。
这个胆小的女人上个月还来借过盐,林秀清楚她丈夫那些勾当。
"李会计上个月用过期粮票骗人的事"林秀突然提高嗓门,声音在河面荡出回音,"听说公社要查账?昨儿个老马书记还问我认不认得粮票编号"王婆子的镰刀顿在半空。
李金花脸色刷地变白,挎篮的手开始发抖。
林秀趁机上前两步,从篮子里抓了把榆钱塞给小川:"快谢谢婶子。
""你!"王婆子刚要发作,李金花却慌忙把篮子递过来:"林、林老师,这些给孩子"她眼神闪烁,声音细如蚊呐,"我家那口子的事您高抬贵手"最终她们分到小半篮榆钱。
小川蹲在地上捡散落的榆钱时,突然用脚碾了碾泥土。
等人都走远了,孩子才扒开湿土,露出几粒混在泥里的麦子——显然是粮仓偷运时洒落的。
"妈看!"小川献宝似的捧起麦粒,眼睛亮得惊人。
林秀急忙捂住他的嘴,警惕地环顾四周。
远处传来王婆子骂骂咧咧的声音,隐约夹杂着"小崽子""饿死鬼"之类的字眼。
回程路上,林秀把麦粒藏进贴身的暗袋。
经过生产队粮仓时,她注意到墙角堆着几个新麻袋,上面印着"冀省救灾粮"的字样。
更令她心惊的是,仓管员正和李会计低声交谈,两人脚边的麻袋明显比堆着的那些鼓胀许多。
"妈,他们"小川刚开口就被林秀瞪了回去。
直到拐过山坳,她才蹲下身,声音压得极低:"记住,今天看见的谁都不能说。
"小川用力点头,小手在嘴边做了个拉链的动作。
这个四岁的孩子,已经懂得饥饿年代最残酷的生存法则——有些真相,比饥饿更致命。
窑洞里的光线被炊烟熏得昏黄。
林秀把榆钱倒进搪瓷盆时,几片青翠的翅果打着旋儿漂在水面上,像一尾尾游动的小鱼。
这些天她已摸索出清洗榆钱的技巧:先用马尾毛绑成的筛子滤去虫卵——那是从生产队老马书记家驴车上偷偷揪下来的三根马尾;再用盐水浸泡,盐水浓度要控制在3——她用手指蘸着尝过,比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