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桌,铺着罕见的白布——这布她认得,是去年公社表彰先进时发的奖品。
"社员同志们!"大队书记敲了敲搪瓷缸,刺耳的撞击声让喧闹的人群安静下来,"今天咱们吃忆苦思甜饭前,先请老贫农赵大爷讲讲旧社会的苦!"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人被扶上台,枯枝般的手抓着桌沿。
林秀认得他,是村东头五保户,儿子修水库时砸断了腰。
老人张了张嘴,还没出声,大队会计就凑过去大声引导:"赵叔,说说你给地主放牛时挨的打!""啊对,放牛。
"老人浑浊的眼睛望向远处,"那年我十四,东家叫我放二十头牛"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会计急得直跺脚,又提示:"是不是牛丢了挨鞭子?""没丢牛"老人突然提高嗓门,"是六零年,牛都饿得走不动道,公社还非让拉去犁地"台下顿时一片死寂。
书记一把抢过话筒,高声打断:"赵大爷记混了!接下来请知青代表朗诵《收租院》选段!"刺耳的喇叭声掩盖了老人的嘟囔,林秀看见周建军攥紧了拳头。
小川忽然拽她衣角:"妈,秀兰婶往后院去了。
"顺着孩子指的方向,她看见会计媳妇正鬼鬼祟祟夹着个布包溜向厨房。
"你带妹妹在这别动。
"林秀嘱咐完,借着人群掩护绕到屋后。
厨房窗户糊着油纸,她蘸唾沫捅开个小洞——会计媳妇正从布包里掏出几个鸡蛋和一块腊肉,塞进灶台旁的暗格。
见她出来,妇女主任慌慌张张用野菜盖住案板,可林秀还是瞥见了没藏完的白面。
回到会场时,知青们正声情并茂地哭诉地主罪行。
小川凑过来耳语:"妹妹饿了。
"小雨蔫蔫地靠在他身上,小手捂着肚子。
林秀摸摸孩子额头,有点发烫。
这半年营养不良,小雨的体质越来越差。
"下面请解放军同志讲讲西藏农奴的苦!"书记的宣布让林秀心头一紧。
周建军站起来敬了个标准军礼,却说了句出乎意料的话:"我申请先去厨房看看忆苦饭的准备情况。
"不等回应,他大步走向后院。
书记愣了几秒才追上去,会场顿时骚动起来。
林秀趁机带着孩子往厨房挪,听见周建军洪亮的声音从里面传出:"野菜要洗净!主席教导我们讲卫生除四害!"接着是一阵锅碗碰撞声。
等干部们簇拥着他回来时,这人左眉的疤痕泛着红,嘴角却噙着若有若无的笑。
"开饭!"书记擦着汗宣布。
几个妇女抬出大木桶,里面是黑绿色的糊糊,飘着几片烂菜叶。
另一桶则是掺了麸皮的窝头,硬得像石头。
人群发出哀叹,会计却带头高喊:"感谢党让我们过上甜日子!"林秀分到一碗糊糊和两个窝头。
小川趁人不备,突然把自己的窝头塞给会计儿子:"建设哥,你爸说表现好的能多分一个!"那孩子信以为真,咬下去顿时脸色发青——这窝头掺了多半糠皮,拉嗓子。
"吃啊!"小川眼睛亮得反常,"不吃就是对新社会不满!"周围社员都看过来,会计脸涨成猪肝色,逼着儿子硬咽。
林秀突然明白周建军刚才去厨房做了什么——他调换了干部家属的特供餐!正想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糊糊递到眼前。
周建军不知何时蹲在了她身边,低声道:"我搅过锅底。
"林秀舀了一勺,在糊糊下面竟藏着碎鸡蛋和腊肉丁!她赶紧喂给小雨,孩子贪婪地吞咽着,嘴角沾着油星。
"周同志!"书记突然点名,"您说这忆苦饭做得地道不?"全场目光聚过来。
林秀看见周建军慢慢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