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身,军装洗得发白的袖口还沾着灶灰。
他环视一圈,目光在干部们油光光的嘴上停了停,突然唱起来:"花篮的花儿香啊——"是《南泥湾》!林秀立刻会意,拉着孩子们高声接唱:"听我来唱一唱!"这首歌颂大生产的歌曲,此刻像把软刀子,戳着干部们"只忆别人苦"的虚伪。
几个老贫农也跟着哼起来,歌声越来越响,书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散会!"他最终气急败坏地宣布。
人群哄笑着散去,会计儿子还在干呕,而他媳妇从后院冲出来,指着周建军要骂,却被丈夫死死捂住嘴——暗格里的好东西见不得光。
---月光透过窑洞的破窗棂,在地上画出道道银栅栏。
小雨吃了掺鸡蛋的糊糊,难得睡得安稳。
小川在炕角摆弄他的"宝贝":半块压缩饼干、几颗玻璃弹珠、一根麻雀羽毛。
林秀缝补着孩子们的棉袄,线头穿过磨薄的布料,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给。
"周建军突然递过来个油纸包。
打开是剩下的半块古巴糖,已经融化了边角,黏在印着西班牙文的糖纸上。
1961年刚建交的古巴,用蔗糖换中国的工业品,这糖穿越万里来到黄土高原,甜得发苦。
林秀掰下一小块含在嘴里,剩下的递回去。
周建军却摇头,从背囊深处又掏出块完整的压缩饼干——军用701型,铝箔包装边缘还留着剪刀剪过的痕迹。
"今天"他声音沙哑,像是很久没说话,"我看见小雨藏观音土。
"针尖戳破手指,血珠冒出来,林秀却感觉不到疼。
那些孩子饿极吃土胀死的惨状浮现在眼前。
周建军用拇指抹去她指尖的血,动作轻柔得不像拿枪的手:"我在西藏见过农奴孩子把牛粪当糌粑。
"他忽然把饼干掰成三块,最大的给小雨,其次给小川,最小的留在掌心。
"吃吧。
"这话是对林秀说的,却看着两个孩子。
小川盯着分饼干的粗糙大手,突然把属于自己的那块又掰一半,塞进周建军嘴里。
"甜吗?"孩子问,眼神亮得像星。
周建军咀嚼着,喉结滚动,左眉的疤痕在油灯下柔和了许多:"甜。
"林秀低头咬饼干,咸涩的泪混着军用干粮的蜂蜜味,在舌尖化开。
窑洞外,公社大喇叭又开始播放《社会主义好》,而炕桌上的油纸糖纸,在风中轻轻颤动,像只欲飞的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