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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
像是想再确认一下刚才的笑是不是真的。

    她打开水龙头,把水调到最小,水声在流。

    她低头,把那张纸摊开。

    字写得很轻,但每一笔像是用针刺出来的。

    “林子彦得过花柳病。

    快跑,蔚青,快跑。

    ——陈礼盈”她盯着那张纸,足足过了五秒,才猛然反应过来——“陈礼盈”是谁。

    那个名字她小时候听过很多次,后来越来越少,再后来就没人提了。

    一个“风评不好”的堂姐。

    起初是说“嫁得好,嫁给了一个在上海开厂的老板”,又过了一年,说“退婚了”,原因也不清楚。

    后来又说“再嫁”,嫁给一个巡捕房的翻译官,据说“性子不坏,就是太老”。

    她记得那年家里人吃饭提起这事,有人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她也是倔得不知好歹。

    ”现在她才明白,那不是倔,那只是挣扎,甚至出不了一点的水花。

    她突然有点想笑,笑自己的天真。

    她想起林子彦手上的痕迹——那一圈一圈发白的硬结,梅毒痊愈的痕迹,那不是她现在才认出来的。

    她早在握手那一刻,就看见了、察觉了,只是那时候,她没让自己细想。

    她选择了不看见,就像家里人当年看着陈礼盈一样——没人是真没发现,只是没人愿意承认。

    她脑子里突然涌起一个念头——厕所这边有窗,窗外是小花园,三步之后就是后门。

    她可以翻下去。

    真的,翻下去,沿着后巷走,就能离开这个地方,离开那张纸说的命运,离开那间“为她留的屋子”。

    “快跑。

    ”她甚至下意识地往窗边走了一步。

    可她停住了。

    裙子太紧,鞋太高,窗户太窄,风一吹上来,都是餐厅里玫瑰与牛排的味道。

    ——不是障碍,那都是借口,她知道她只是没有勇气。

    她没翻。

    她把那张纸放在洗手池里,看着水慢慢地把纸上的字晕开,湿透,碎裂。

    她回到餐桌,像什么都没发过一样,桌上的甜点还在冒气。

    林公子正用叉子戳着奶油球,听他母亲讲某位督军的家宴。

    她默默坐回位子,林子彦手上那颗奶油球“啪”一声被他戳破,她吓了一跳,接着又笑着说:“抱歉,刚刚有点头晕。

    ”她母亲正打算开口说什么,蔚青忽然轻轻弯下身——她吐了,来不及冲出包间,就直接吐在餐巾上,桌边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甜点的香气和她胃里的恶心搅成一团。

    林母立刻站起来,惊叫道:“是不是吃坏了?”林公子也慌了,递水递纸巾,嘴里一直在说着:“没关系,别慌”。

    她母亲的脸,一瞬间阴下来了。

    但她没有责骂,看上去十分着急,她只是扶着蔚青,语气快、低又压着火:“你这样太失礼了。

    ”她一边说,一边掏帕子擦她额头上的汗,动作极快,像是怕别人看出什么。

    “走吧。

    ”她说,“我们回去。

    ”她们提前退席,一路无话。

    直到回到车上,车门关上,母亲沉默地看着窗外,一言不发,只是偶尔担心地偏过头来看看她。

    她靠着车窗,闭上眼。

    耳朵里还嗡嗡响着,她好像听到了有人对她喊,好像是自己的声音。

    “快跑,陈蔚青,快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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