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封信
但我们这里多少能打听到一点。
梁老师是个聪明人。
他一向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也知道在什么时候该退一步。
他不会出事的,你放心。
长沙那边,第三次会战终于打赢了。
我们这边开会到深夜,一堆人披着棉袄,眼里却有光。
有人说:“总算打出一口气来了。
”我觉得也是。
你信里说,孩子画了你的眼睛像星星。
你就别笑他了。
那孩子没说错。
你能在这个时候还留在课堂上,那本身就比很多人都亮。
我最近在教电报员训练,也开始研究一些新型的发电机结构图。
前几天有个小姑娘来问:“老师,我也能学吗?”我想起你,很想把她送去你那里读书。
我们在做的事,也许现在看不清成果,但它们总会成为未来的一部分。
一切都会好的。
慢一些、艰难一些,但会好的。
时砚书信九:伦敦
发往
重庆寄件人:黎婉芝收件人:陈蔚青蔚青:诺曼底登陆啦!!!!诺曼底登陆啦!!我看见头版报纸的时候,手里的咖啡都掉在地上了,根本顾不上擦,直接冲进街角的报亭,一口气买了三份不同报纸,生怕自己看漏了一行字!是六月六号,整整六千艘舰艇、几百架飞机、十几万人——他们真的从海上打过去了!伦敦这几天几乎都在颤抖,但那是因为人们在欢呼。
蔚青,你能想象吗?街上的人互相拥抱,陌生人递你一块糖,说“victory
will
e!”我还看到了开罗宣言,我看那几行字看了十几遍,手指都抠进纸页里了。
我们终于快走到那一步了吗?你那边好吗?重庆最近怎么样?我知道你还是在教书,也还在医院帮忙,真想冲过去帮你带一天课,让你多睡两个小时。
我这边……还行。
伦敦不像以前那么安全,但至少,我们的飞机也会从这里起飞了,去回击。
现在每一天,我都觉得自己在倒数。
victory
will
e,
蔚青。
你要等着我回南州。
婉芝书信十:延安发往
重庆寄件人:沈时砚收件人:陈蔚青蔚青:八月初的消息,电台反复播报着,字句几乎是用火烧出来的。
那种力量……我无法想象,也不敢想象。
但如果它意味着一切要结束了——我愿意承受所有的震惊。
我们终于要胜利了吗?你知道的,我一向不轻易相信“终点”这种东西。
但这次,我真的觉得,这一切快要结束了。
我知道,这封信真正抵达你手上的时候,或许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胜利了也说不定,或者正在谈判。
不管怎样,我先写下这句话——如果我们胜利了,我们在南州见。
老地方,你知道我说的是哪儿。
不知道罗炽南还好不好。
自从香港沦陷后,就没再有过他的消息。
有时候半夜做梦,会梦见他背着一大口袋传单穿过码头的旧巷子,一边跑一边骂脏话。
但我相信他。
像他那种人,不管在哪,都有办法活下去的。
他心太硬了,命也太硬了。
反正我信他。
蔚青,想见你了。
想见你笑,也想看你皱眉,说我做事不靠谱。
如果我们真的赢了,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