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靴碾过她曳地的袍角,金线绣的云纹在烛火下宛如毒蛇。他身后十二扇檀木屏风上,《陇西大捷图》里的沈家军旌旗,正被宫人悄悄替换成东宫徽记。
沈青青蘅指尖划过金樽边缘,鸩酒在杯壁留下蛛网般的裂痕。三日前诏狱中,萧珩用玉玺烙在她锁骨下的凤凰胎记,此刻正透过锦袍渗出淡金光芒。她突然明悟:这场毒宴真正的猎物,是藏在屏风后那位始终沉默的监国太傅。
臣请为《陇西十策》补遗!
清喝声中,沈青蘅挥袖扫落御案上的贡品。荔枝金盘坠地瞬间,羊皮囊中的北境冻土与虎符残片轰然相撞。琉璃盏在她掌中碎成齑粉,迸射的瓷片中滚出礼部尚书与太子的密信——信纸浸过狼毒草汁液,遇血则显字。
三年前陇西军粮掺沙案,诸公可识得这账册笔迹她扯落玉冠的刹那,青丝如瀑垂落,发间缠绕的玄铁链正是兄长战甲残片。羊皮囊中的冻土遇热汽蒸腾,在空中凝成血色舆图,将幽州粮仓至东宫别院的暗道照得纤毫毕现。
满殿朱紫骇然后退时,萧珩的剑锋已抵住太子咽喉。他玄色蟒袍内衬的北境狼裘无风自动,露出心口处半枚嵌进血肉的虎符:皇兄可知,你派去北境的暗卫,最爱用南海珍珠磨制箭簇剑尖轻挑,太子襟前滚落的珍珠正与幽州沙粒中的混入物一模一样。
逆臣!太子暴起挥剑,斩落的却是自己半截发冠。沈青蘅趁机将冻土洒向蟠龙柱,冰晶中封存的北境亡魂嘶吼着显形——那些被沙粒噎死的沈家军冤魂,正指着太子腰间螭纹玉佩发出泣血哀鸣。
萧珩突然揽住沈青蘅的腰肢跃上金銮顶,在她耳边低语:看好了,这才是《三十六计》最后一计。他袖中飞出十二道玄铁链,精准缠住殿内蟠龙柱。链上篆刻的《女诫》经文遇血融化,露出先帝遗诏的真迹:女子科举入仕六字在硝烟中熠熠生辉。
你以为我要这江山萧珩在箭雨中撕开蟒袍,心口处完整的虎符图腾竟是由沈青蘅的凤凰胎记填补而成。他将染血的朱笔塞进她掌心,北境铁骑的嘶鸣已冲破玄武门:我要你穿着凤冠霞帔,在改写的《周礼》上批红!
沈青蘅齿间咬破的蜡丸终于融化,兄长临终前塞入她口中的密令此刻震耳欲聋:北境二十万阴兵听汝号令!她挥笔在空中写下血诏,虎符蜂鸣声中,那些冻土幻化的冤魂竟凝结为实体,玄铁甲胄撞碎东宫卫的青铜盾阵。
太子在血泊中狂笑,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一模一样的虎符印记:好弟弟,你当真以为沈家女是你独享的棋子他手中玉珏反射的月光,竟将沈青蘅锁骨下的凤凰胎记灼出焦痕——那分明是二十年前先皇后被火焚时,印在双生子身上的诅咒烙印。
萧珩瞳孔骤缩,剑锋第一次出现颤抖。沈青蘅却在这时握住他执剑的手,将两人虎符拼合成完整图腾。北境风雪裹挟着她的嘶吼穿透殿宇:诸君且看!这万里江山图上的血迹,可分得清男女
琉璃顶轰然炸裂,月光如瀑倾泻在她染血的襦裙上。玄铁链应声断裂,镌刻其上的新律令雪花般飘落:女子可立户、可袭爵、可佩剑立于朝堂。沈青蘅在纷飞的金箔中看见萧珩坠落的泪,那滴泪坠地时凝成冰珠,内里封存着十岁那年他偷塞给她的桂花糖。
小心!
利箭破空声里,沈青蘅本能地转身护住萧珩。箭矢穿透她肩胛时,剧痛中浮现的却是三年前那个雨夜——原来当时躲在沈府屋檐下啃冷糕的小太监,早将半块虎符藏进了给她的油纸包。
我要你活着...萧珩在血泊中擒住她手腕,将玉玺按进她流血的胎记。双生虎符在血光中融合成完整狼首,北境铁骑的旌旗终于插上太极殿飞檐。沈青蘅在意识涣散前,恍惚看见《女诫》残页在烽火中化作灰烬,而灰烬里重生的,是兄长未写完的《女子治河策》。
新帝登基那日,